社会总会定义爸爸应该是这样的,妈妈应该是那样的,但自己都顾不过来,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方应理跟着任喻下车:“你不会是因为不想结婚生子才喜欢男人的吧?”
任喻笑起来:“你别说,倒真的省去不少麻烦。”
有个三四岁的小女孩跑到他们的身后,踩他俩被日光拉得颀长的影子,像跳房子似的在肩膀上跳。他们二人身高本就不俗,能跳这么大房子的机会罕见。
方应理手插在口袋里,侧头看了一眼,又回过来:“怎么会这么想,父母关系不好?”
“算又不算。去世的是我后爸。”任喻说,“之前我生父和我妈老吵架,然后我妈离婚,再找了一个之后,我觉得挺好。后爸对我不错。”
“但还是会困扰?”
“会。当时真的很沮丧。”任喻不假思索,“但后来我想明白了,困扰的原因并不是我的重组家庭真的有什么问题,而是我的思维情绪被社会定义过了,框死了。就算我不去想,别人也会灌输给我,后爸有一定概率会对我不好,重组过的毕竟不一样,以后他们或许会有自己的小孩,我好可怜,很多余,诸如此类。”
“想明白之后,我就不会受到这些影响了。”任喻笑了一下,“不过也是多虑,谁能想到,最后也不用我给他养老,人说没就没了。”
“所以留给我的终极问题只有,既然已知人生和婚姻都这么不牢靠,为什么还要去一而再再而三地尝试,毕竟世界上到处都是不敢迈出第一步的孤独之人,为什么不可以是我。”
小女孩还在蹦,脖子上挂着的钥匙在响,叮铃铃,叮铃铃。
“数学考试的时候,假如大题不会,你会怎么办?”方应理问。
“空着?”任喻对他思维的跳脱感到不解,但仍然回答,“要不就画个小人充数。”
是任喻这种人能做得出来的,但方应理不顾他的玩笑,罕见地认真。
“你得先写‘解’。”他说,“人生再无解,也可以试着先迈一步,结婚不行就试试先恋爱,恋爱不行就试试先zuo爱,zuo爱不行就试试先接吻,不管怎么样,先迈出那一步,因为写完这个字,怎么都能拿一分,就没白活,明白了吗?”
方应理虽然话不多,但显然,他很擅长说话。
他嘴型蛮性感,唇线清晰,唇峰突出,看起来泛着冷感,但偏偏又是养眼的沉红色,不寡淡,反而像是很会接吻的那种人。
对不起,走神了,回到很会说上去。
任喻承认,有这样一张嘴的方应理是一个很好的说客,使得他一瞬间与多年来的惶惑和解。可以想见,是长期以来法庭上的唇枪舌战,以及和客户间的虚与委蛇,让方应理拥有一种非常成熟的洞察力。
而他爱死了这种洞察力。
但这样聪明的一个人,被他窥视却蒙蔽其间。他一而再再而三从他敏锐的嗅觉下逃脱,使得任喻既觉得惊心动魄又忍不住洋洋自得。就比如那个邮戳,在车上他故意对方应理有所隐瞒,事实上,他不仅知道了它来自缅甸,更查清了邮戳上的地名是缅甸北部的城市八莫,而方应理对此一无所知。
回家以后,除了吃饭遛狗,任喻一直在查关于八莫市和双诚集团的资料,国内对缅甸北部其实了解并不多,只知道八莫是缅甸克钦邦的一个城市,算是个交通枢纽,工作机会多也因此聚集了大量人口,又因为处于边界,非常混乱,缺乏秩序。十年前廖修明似乎途径此处参加过一场拍卖会,除此之外好像并无更多交集。
也幸亏遛狗遛得早,晚上九点,窗外突然开始下雨,这雨终于有了夏天的样子,声势浩大,瓢泼如幕,模糊了视线。方应理家亮灯的窗户被水色覆盖,像一盏带风晕的月亮,飘忽在对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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