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们把朝铃带进树宫,丫鬟婆子接了手,为她涂脂抹粉,换上嫁衣。她几次想起身,婆子揿着她的肩膀,她竟动也动不得。朝铃欲哭无泪,想不到这辈子头一回穿嫁衣,竟然是要嫁给一个油头大耳的糟老头子。
冷静冷静。朝铃叮嘱自己,假意顺从,低眉顺眼,只等着她们放松警惕。待到洞房花烛夜,她们总不能绑着她了吧?只要解了绑,她就算豁出命去,也要拼上一回。
丫鬟为她贴花黄,婆子为她插上海棠鬓边花。她乌黑的发上戴着蝴蝶金步摇,密密匝匝的珠玉流苏垂及发脚。大家伙儿搬来铜镜,前后照着她精致的脸庞,都赞叹她的美丽。她不像树宫里那些早已失了神气,泥雕木塑似的美人儿。她的美是八条乡清秀的山水蕴养出来的,是四季的春雨冬雪浇灌出来的,眼角眉梢都是生动的灵气。
婆子们忍不住说:“小娘子,你真的太美了。”
朝铃哭丧着脸,“真的美么?我以前的东家老说我丑。”
“你这样还丑?”丫鬟掩着嘴笑,“他怕是没长眼睛。”
她抬起头,可怜兮兮地说:“求你们了,大家都是女人,放我一马吧。”
她一双乌浓的眼眸,尽是粼粼水光,便是女人也忍不住为她心软。
可丫鬟婆子到底怕事,纷纷别开脸,不再看她。
“小娘子,别怪我们,只怪你生得太美,太招人!”
她们把她搬到喜床边坐着,朝铃的手被反绑在背后,脚也被捆得死死的,只能坐着不动。丫鬟为她罩上红盖头,朝铃的世界登时只剩下一片艳红。天渐渐暗下来,屋子里点上了高烧的一对红蜡烛。外头传来那肥头大耳的主君宴请宾客的欢笑,似乎阖宫都在沸腾,人声海潮似的,一阵比一阵暴涨。
朝铃卯足了劲儿,想要挣开绳索,又四处找锋利的东西。奈何这隐岐川的人着实谨慎,连床柱子都是圆的。眼看时间一点点流逝,隔着红盖头瞧那朦胧的烛光,金黄的两团,一点点下沉,朝铃的心也一点点发凉。
大不了咬舌自尽,她自暴自弃地想。
心里头有了计较,她也不怕了,只等着那主君上门发难。她枯坐着,等得太久,竟还打起了盹儿。一觉醒来,她还坐在喜床边。红烛几乎烧到底,外头却没有了人声。隐岐川的夜晚有一种森严的静谧,世界好像一瞬间死了,独朝铃一人盛装坐在金黄的烛光里。
嗒、嗒、嗒。
寂静中出现了一个脚步声,由远及近,挪过窗,向大门而来。朝铃的心不自觉提了起来,脚步声停在了门外,紧接着是门臼转动的粗笨声响。她知道有人进来了,是谁呢?总觉得不像是那主君,可是不是他,又是谁?
一双脚停在她的跟前,银白的靴,笔直的腿,裤脚一丝不苟收在靴筒里。朝铃心里升起一个隐隐的期盼,不自觉摒住了呼吸。下一刻,红盖头被一只洁白修长的手揭开,她对上了一双湛蓝的眼眸。
雪见神站在她面前,低着长而翘的眼睫,静静看着她。
朝铃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雪见神,你来救我了!”
好久没有见到他,他还是这般高傲威严,睨人的模样漠然又冷淡,好像所有人都是尘埃粪土。朝铃上上下下看他,他明明神堕了,可他一点儿也没有变,还是雪白的皎洁的,一尘不染。最重要的是,他没有受伤。朝铃之前还怕他像别的小猫似的躲起来舔伤口,眼下看来,他好好的,一点事儿也没有。
朝铃心里又有了委屈和疑惑,既然他一点事儿也没有,为何之前在雪见城他不来救她?
“吾并非来救你。”他表情冷淡。
朝铃一愣,“你不是来救我的?”
“三心二意的女人,”他背过身,眼神淡漠,“吾不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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