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她让素云去取了个匣子来。
匣中有一卷文书,其上密密麻麻写了许多字,正是一纸双方还没签字画押的婚书。
颜青棠沉思片刻,让素云取来笔墨,在婚书上又添了两行字,待墨迹干后,收好放回匣子里。
一旁的素云欲言又止,但终究什么也没说。
位于城西的甜水弄,金阿花刚从外面回来。
她约有四十多岁,身材圆胖,脸上都是笑,进门的时候还哼着当地哩语小曲儿。
她先去把菜篮放下,瞧见东厢支摘窗是开着的,便扬声道:“庆儿,你回来了?”
一个年轻男子从门里走出来。
但见他身姿挺拔,五官俊秀疏朗,穿一身普通的青色长袍,整个人文质彬彬的,一看就是读书人。
“今天义学没事,我便早些回来了。”
他便是谢家的二子谢庆成,也是最让金阿花得意的儿子。
“那我等会儿早些做饭。”
金阿花一边跟儿子说话,一边忙着收拾篮子里的青虾。
“你看看这虾,多新鲜,往日要五文一斤,卖虾的小贩知道我是你娘,只三文就卖,还送了我不少小鱼。”
看着娘脸上洋溢的笑容,谢庆成忍了忍没忍住:“娘,家里现在不像以前,日子也宽裕了。渔人也辛苦,就指着卖些鱼虾养家糊口,你不要总占这些小便宜。”
“我怎么就是占人便宜了?是人家自己愿意卖给我的!”
“若不是——”谢庆成俊面微红,“人家认识你是谁?”
金阿花格外不服气:“是是是,都是因为颜家马上要招你当女婿了,所以别人才知道我是你娘,可我好好的一个秀才儿子,被人招去当赘婿,我跟着得些名声怎么了?”
“那颜家也没来人问我愿不愿意,就把你招去当赘婿,你若不去,等你日后考中举人,我还用得着去沾颜家的光?”
其实这次颜家招赘,并没有向外界透露具体,偏偏金阿花从儿子那里知道后,就跟街坊邻里大肆宣扬,引得众人羡慕不已,消息自然也传得满天飞。
从那以后每次她出去,总会招来许多人围着她。甚至去市集买菜,人家菜贩鱼贩也都认识她,给了无数便宜。
包括今天谢庆成为何早回,也是因为流言都传到义学了,他实在不胜其扰,才回家避避风头。
“娘,以后这话你不要再说了,当这个赘婿是我自己愿意的。”
不知为何,谢庆成的脸有些红。
“做人当知恩图报,若没有这些年颜东家的资助,我恐怕考不上这个秀才。”
饭都吃不上了,还能读书?
为何盛泽义学年年人满为患,皆因不光不要束脩,有免费餐食,学得好的孩童还有米粮笔墨的补贴,和银钱上的奖励。
就为了两顿免费的餐食,当年养不活两个半大小子的寡妇金阿花,把儿子送去了义学。
老大实在不是个读书的料,读了两年被劝退回来,二子倒是成器,一直读着,乾武十五年考中秀才功名。
谢庆成考中秀才后,义学按惯例奖了五十两银子,又聘了他在义学当塾师。
说是当塾师,其实是知道他还打算考举人,每天只给学童上半日课,每个月给开二两银子,说白了就是在变相补贴。
谢家也就是靠着这些,才能在甜水巷换了新房子,大儿子谢庆余才能娶上媳妇,所以这个知恩图报并不是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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