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定西也看见了他,目光落在他身上:“是睿儿吗?”
赵景文道:“睿儿,过去代你母亲去与你舅舅道别。”
赵睿点点头,夹马过去。
赵景文看着自己儿子到了那边,舅甥二人都下马,裴定西抱了抱赵睿,在他后肩捶了几拳。
他们说话。
赵睿抹了抹眼睛,垂头不语。
裴定西摸了摸赵睿的头,又说了些什么。
赵睿又抹了抹眼睛。
赵睿跪下,给裴定西磕了三个头。
此生,拜别了舅舅。
他骑马回到这边。
裴定西道:“姐姐、姐夫,一路走好。”
说完,他看了看那边的马车。
最宽敞最华贵的那辆马车,纹丝不动。
他的姐姐没有想见他的意思。
裴定西凝目片刻,拨转马头,转身离去。
大穆铁骑缓缓撤去。
关中军和百姓再次上路。
赵景文问赵睿:“你舅舅与你说了什么?”
赵睿道:“是与母亲告别的话,我去跟母亲说去。”
少年夹马,追上了裴莲的马车。
听得儿子唤,裴莲隔着帘子问:”怎么了?”
赵睿看着那不肯掀开的帘子,带马贴近了车窗,道:“舅舅让我带话给母亲。”
裴莲道:“你说。”
隔着帘子,赵睿轻声道:“舅舅,让母亲一定要好好地。”
“舅舅说,不要怕……我父亲。”
“母亲能有今天的地位,父亲能从关中全身而退,全是因为……母亲是外祖父的女儿。”
裴莲呆住。
赵睿又道:“舅舅还让我告诉你,他已经成亲了。”
“他有四个孩子。”
“母亲有两个外甥,两个外甥女。”
“请母亲,勿要挂念他。”
最后一句,赵睿觉得讽刺。
因他从没见过母亲挂念过这位舅舅。
可是舅舅,每一次分别,都担忧母亲。
车中许久没有声音。
裴莲怔了许久。
定西都已经当爹了。
他有了自己的家,有妻子孩子了。
她,再不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身体深处的什么东西,活了三十年,好像在这个时候才终于醒来了似的。
裴莲猛地掀开了帘子,探头去望。
能看见大穆铁骑的背影,滚滚而去。
许多许多的旌旗,连绵起来,给人巨大的压力。
在那许多旗帜当中,有一面不一样的旗帜,绣着大大“裴”字。
正在远去。
裴莲张张嘴。
“定西……”
她觉得嗓子堵。
“定西……”
“定西——!
她想喊住弟弟。
她想再见一面。
可铁骑滚滚,大纛北去,怎会为她停留。
此生,再也见不到了。
她甚至不知道弟弟成年后是什么模样。
像不像父亲?
裴莲失魂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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