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抬手,柔软却发冷的指腹反复摩挲着王座上缺了一块的宝石坑,听到身后传来沉沉的脚步声。
她微微侧身,看到邹云立在月色的阴影里,沉默不语。
朝露眼眶发烫,鼻尖酸涩,背对着他,伏在王座上,一字字道:
“你知道吗?原来坐这个位置的人,应该是我三哥。他一定是个贤明的君王,会比我厉害上千倍。”
“我原本的心愿很简单,再不济,就是还能和我三哥在塞外自由自在地牧马放羊也是好的。”
“可最后,一件件事都阴差阳错,我始终不能如愿。”
良夜寂静,她在黑暗中死死抿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幽幽道:
“邹云,我已失去了三哥,我不想再有遗憾了……我想去高昌找他。无论是陪着他一道修行也好,还是被视作妖女诱惑佛子也罢,我都想跟他在一起。”
她的声音因哽咽而发着颤,却显得平静而坚决,百转不移。
邹云仰了仰头,苦笑一声,缓缓走上玉阶。
自戾英一出现将高昌的战况告之,他见她一日坐立不安,便已猜到了她的心思。本想最后再劝几句,此时却什么话都凝滞在喉中,开不了口。
邹云将倒伏在王座前已泣不成声的她轻轻扶起来,沉声道:
“王,我陪你去。我已安排好,从乌兹王军中抽调出一支来,明日一早就可以出发去高昌。”
“你去了,谁代我管理乌兹?” 朝露坐回了王座之上,手臂支着头,指尖揉了揉额头,道,“乌兹与北匈才刚刚交好,需利用北匈制衡大梁在乌兹的势力,不能和他们撕破脸。如若我们带兵大张旗鼓去高昌,瓜田李下,北匈人会以为乌兹与高昌结了盟,引火上身。”
“这是我自己的私事,不能拿乌兹来冒险。”
邹云沉眉,问道:
“那王的意思是?”
朝露从王座上起身,一袭清晨巡视的侍卫服还未换下,显得人英姿挺拔,气度决然。
“我虽不能以乌兹女王的身份去高昌,”明艳照人的少女笑中带泪,莞尔道,“但我可以,以洛朝露的身份,跟着我们的商队偷偷潜入高昌。”
……
翌日。
天光破晓之时,乌兹王城尚在酣睡。
一名胡人男人一身普普通通的常服,倚在马上,手中把玩着一根玉杖,似是在等什么人。
不过半刻,王庭的城道上,百骑骏马遥遥飞驰而来,踏破城中漏夜来的寂静。
戾英眯了眯眼,看了一眼马,再看了一眼马上的人,浓眉微挑,缓缓站直了身子。
都是精兵。果真是大手笔。
为首之人身材高挑,以重缎纱覆面,看不清面容,只露出一双摄人心魂的明眸。
她熟练地收缰,飞身下马,一袭低调朴素的天水青胡袍,袍边隐隐织金线的卷草纹,仍可见身份高贵。她的身后跟着化装为商人的数十亲卫。
“我知你是守信之人,定不会见死不救。”戾英笑得意味深长,将一册子交予她,道,“关牒都办好了。我们是卖茶的商人,你是我妹妹。”
朝露接过关牒一瞧,工工整整,严谨得看不出一丝破绽,不像是一个时辰能办下来的,定是化了不少功夫。
“你怎知我一定会来?”
“猜的。”戾英别过脸去,避开她狐疑的目光,漫不经心道,“我做的买卖,从未亏过。”
二人各自带了近百亲卫,一行人昼夜奔驰,以商队之名,低调赶路,数日后到了高昌国边境,交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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