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醒来之时,一眼便看到男人清瘦的背影,在案牍上一笔一划画着什么。
寡白的僧袍在月色下仿佛褪了色一般,泛着冷冷的霜灰,依旧矜贵出尘。
她先是愣了一愣,随即无名的委屈涌了上来,自心头漫至眼底,不知是水汽还是泪,模糊了她的眼。她冷静地,像是女王发号施令一般,问道:
“为什么不肯见我?”
他没有转过身看她,只能听到佛珠缓缓拨动的声音。过了良久,佛珠声一顿,他道了一句:
“你不该来这里。”
他的声音熟悉却又陌生。
朝露没想到等来这么一句话。
仔细一想,他确实也没说错。她怎能抛下乌兹的百姓来到高昌,这违背了和他的约定。
雨水浸过的小脸几分煞白,衣衫被打湿了一大片,浑身湿漉漉的,极其狼狈。她擦了擦仍带湿意的手,欺身扯了扯他的袍袖,他被小小的力道侧过身,露出闭着双眼的侧脸。
莲华般清净且淡漠。
“你瘦了。”朝露抿着唇,定定望着他,想要扯开话题,“那日的箭伤可养好了吗?过得可好?”
他点了点头,睁开双眼,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空空的,如视无物。
来之前,她一路想了很多,本来有诸多话想要一一说予他听,期待看到他或赞许或无奈的目光。
她想告诉他,他带来乌兹的金子足够她安置好了乌兹的灾民,她还修了井渠,解决了夏收的问题。她依照他说的,结交北匈来对抗大梁的渗透……她努力地不辜负他的期望。
可此时无声无息的对望中,她渐红了眼眶,千言无语凝在喉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终是他开了口,声线如常温和,却带着拒人千里的疏离:
“我很好,你看到了。可以走了。”
她蹙着眉,咬了咬唇,带着不屈不挠的执着,道: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高昌国在打仗,我很担心你。”
“北匈不会对佛门弟子动手。你不必担心。”他垂着头,捻着佛珠的手瘦得骨节突出,轻声道,“回去罢……回乌兹去。”
朝露摇头,不知哪里来勇气将心底所想述诸口中:
“可我想陪着你。你修你的佛道,我在你身边就好。”
他偏过头,沉静的目光望向她,淡淡地道:
“为何?”
面对他突然的问,朝露有半刻的怔忪。她垂眸,低声一一细数道:
“你救我出王庭,一直庇护着我。不仅在冰湖舍身相救,还为我筹谋,助我称王,为我受了一箭……今日,你还因我在此受难。”
他却道:
“佛陀曾舍身饲虎,割肉喂鹰。佛渡众生,从来不生分别心。哪怕你只是天地间的一草一木,我亦会舍生相助……”
“你于我,与众生毫无分别。”
朝露低下了头,只因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瞬时落了下来。
她不知为何,只过了短短数月,他就像全然变了一个人似的。那么光风朗月的面下,说得话如此冷酷无情,甚至比这一世他和她初见之时更为陌生。
可他所说的一言一句,她丝毫无法反驳。
若另有一个女子在乌兹王庭受难,被他撞见,他如此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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