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计,死守高昌……”
“阿月,你难道从未怨恨过我,怨恨高昌,怨恨这样的命运?”
昭月奋力摇了摇头。
“当日我便立下誓言,愿意一生一世做王兄的刀,代替王兄守护高昌。”她仰起苍白的小脸,素手轻抚他被雨水打湿的斑白鬓边,道,“昭月为了王兄,永不后悔!”
“可王兄后悔了。”他垂着头,望着泪流满面的妹妹,一一拂去她面上泪痕,笑容苦涩,柔声道,“我不想阿月在为我、为高昌受苦了。”
“北匈终会破城之后,必要以我兄妹血祭。我已时日无多,但求阿月,一生安乐,永脱此囚。”
昭明仰天笑了一声,声音低沉却难掩狂喜。
“三年了……三年来我终于等到一个北匈主帅,愿意与我交易。”他空茫的目中流露出一丝灼烧般的光,“只因他破城心切,也有一个妹妹……”
闻言,戾英愣住,一拳重重砸在案上,愤声道:
“既然不愿再打仗,为何要泄露布防图,直接遣使和谈,开城献降便是。何必还要那么多高昌将士誓死守城,还有我们为你出生入死?!”
静立许久的空劫望着昭明几近扭曲的面庞,漆黑的眸色定在男人状若癫狂的面上。他道:
“因为,他要做一场功成身退的戏。如此,既保下昭月不死,又不想她背负骂名。”
空劫手捻佛珠,面无表明地一步一步走向殿前的男人,一句一句解析道:
“交河城是你献给北匈的投名状。城中数百人皆被北匈人屠尽。”
“一旦北匈军攻破王城,必将屠城灭国。所有高昌大将必将当场引颈受戮,北匈人一向忌惮昭明之名,无数将士死于昭明之手,定不会放过你二人……”
昭月唇角微勾,声音沉了下来:
“佛子猜的不错,我与北匈右贤王做了一个交易,我助他快速夺城,他便放阿月一条生路。”
他难以言喻的目光落在怀中女子纤弱的身上,无限柔情,无限酸楚。
即便是阴诡地狱里爬出的恶鬼,也有想要保护之人。
空劫摇了摇头,皱眉道:
“你倒行逆施,为了一己私欲,竟然丝毫不顾你一国子民?”
昭明冷笑一声,凤眸之中,狂潮暗涌,道:
“私欲?戾英为了阿月布下此局,引你深入,难道不是私欲?你身为佛子,却为一女子摒弃佛法,甘愿投身血腥杀戮,难道不是为了私欲?”
“人人皆有私欲,难道我们昭氏兄妹就合该为国而死么?”
空劫微微叹息,低斥道:
“牺牲一国,为保一人,何其荒谬?!”
昭明哼笑一声,神情变得凶狠而狰狞,额头青筋暴起,一字一句道:
“高昌的今日是我和阿月以一生为代价,拿命换来的。我高昌子民,早在三年前就该死透了。这分明就是高昌欠我,欠阿月的!”
北匈势大,高昌国本就日薄西山,昭明的复国之战不过是回光返照。对抗北匈犹如驱犬羊与虎豹斗。破城灭国是迟早之事。
他拼尽一身烈骨,为高昌续命三年,却最终成了他和昭月的催命符。
大殿之中,昭明仰起头,笑得张狂,如同困兽犹斗。一阵阵的咳嗽声亦随之愈发凶烈,自喉底翻上来的血腥气再也抑制不住,一股脑溢至唇口。
襟口镶绣的文殊兰被血丝浸红,猩红一片。
“你们可知,一身残躯,日夜病痛折磨,无力改变亡国的命运,还要眼睁睁心爱的妹妹替自己上战场,她为我算计人心,为我满身伤痕,失却天真。作为兄长无力回天,看她日渐衰弱,已是面目全非。如此,是怎样的痛苦?”
“而我戎马半生,为高昌鞠躬尽瘁,余生却要困于宫中,囚于暗室,备受煎熬,从无尽悲凉之中腾生出怨恨与憎恶。这种生比死更痛的感觉,他人又怎能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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