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她微微扬起的下颔遽然被制住。
一只干净如玉却指茧粗糙的手扣着她的喉与颚的交界,像是锁喉的凶险,又似捧脸的旖旎。
朝露浑身一僵,始终垂着眼,没有与男人对视。
她不知她说得哪一句话又惹恼了他。方才极度平静的氛围变得促狭起来。
听到“大梁藩臣”四个字的时候,男人的面色一下子变了。
她低垂的视线,可以看到那近在咫尺的绫袍,云纹镶绣之间,一只四爪龙隐伏其上。贴近她身的盔甲上,寒光在眼底透着丝丝凉意。
比之更令人心惊肉跳的,是他的目光,像是一道见血封喉的利刃,依次划过她的颊边,喉咙,颈侧,锁骨……
她倔强地没有避退,唯有覆下的眼睫微微颤动。
眼帘的罅隙间,能感到巨大的阴翳向她沉下来,将她渐渐笼罩。
“你说得一字不差,可如何对高昌用兵,到底在我……”他手中力道变得轻柔,如同假意收了爪的猛兽,盘桓在猎物身侧:
“洛朝露,你方才说不是以乌兹国主的身份来的。那你是以何身份,来求我?”
低沉的语调含着微微的笑意,似是怜惜,又似嘲讽。
若是从前,朝露怕是早已慌不择路地跑出了帐外,能逃多远有多远。可她此时一片空白的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了空劫沉定的面容,他在北匈营地今生见她的第一面,曾郑重地对她道:
“因为我深爱一个女子。为了她,我必须守护高昌。”
当时她下意识地以为他说的那个人是昭月。可她现在,却隐隐知道了真相。
千丝万缕,亟待揭开。
只差一步。
只差一步,她就能证实令她困惑了她两世的一件事。
朝露眼眶渐渐朦胧,胸前忽而起伏不定,一股甜腥气涌入喉头。
她“唔”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趔趄一步,虚弱地扶住了舆图架。
“你怎么了?”
耳边传来李曜惊异的声音。
朝露微微抬首,望向李曜。
他的脸色阴沉中带着一丝慌乱,一手揽着她的肩头不让她跌倒,一手虚虚抬起,掌中滴满她淌下的血渍,浓眉紧皱,满目错愕。
她眼睫翕张,抹去唇角的血痕,咽了咽喉间血气,道:
“我知四皇子殿下,从不做无本的买卖。若是殿下愿意出兵,乌兹也可与其他西域各国一般,为大梁藩臣,每岁进贡……”
前世,她在宫中听李曜说,已将西域诸国尽作藩臣,包括乌兹。他还常会让她来选西域各国藩臣的朝贡,解她思乡之情。
无论如何,她必得说服李曜先出兵,这等称臣的承诺,她大可张口就来,事后搪塞过去。
帐中静了半刻。死寂像是上涌的水流,一点点漫过了朝露的呼吸。
李曜忽而叹了一口气,像是平复心情,又似如释重负一般。他的神情极为平静,扣着她肩头的手却不由发紧。
“从来没有大梁藩臣一说。大梁需要的,也不是藩臣。”他的声音很轻柔,甚至还有一丝涩然和无奈,“大梁一统西域,是设下都护府,直管西域诸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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