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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浑身都没有力气了,瘫倒在沙发上,傅舟延的谎言和迟归让自己连日的疑虑终于爆发,一想到此刻傅舟延不知道正在哪张床上度过夜晚,不多会儿眼泪便静静地从盖在脸上的手掌下面淌出来。

凌晨的时候傅舟延终于推开房间的门。

郁兰津背对着他躺在床上,听到对方轻手轻脚洗漱的声音,直到身边的床陷下去一块,郁兰津转过来。

“吃晚饭了吗?”

傅舟延被他吓了一跳,“你还没睡啊?”见他点点头,傅舟延凑过去亲他,“快睡吧,今天好累。”

“不做吗?”

冷不丁又是一问,傅舟延觉察出些不对劲来,在被窝里摸到郁兰津的手握着,终于说:“我看到你吃的药了。”

郁兰津悚然一惊,哽着问道:“什、什么药?”

还能有什么药?傅舟延想,但他此时只觉得是人在道破密辛后反射性的否定,于是又亲他,抚摸郁兰津白生生的脸:“我今天做了个小手术。”

傅舟延去结扎了,但这样的自己根本不值得他的长久。

郁兰津一下子哭起来,脑袋埋下去不让傅舟延看自己难堪的哭脸:“对不起,对不起,舟延……真的对不起。”

“我爱你,兰津,你记得吗?”不管怎么都没办法将郁兰津捞出来,傅舟延只好隔着被子抱住他,“我爱你。”

黑暗里没有回应,但哭声渐小,傅舟延睁着眼一直等候着,但对方只轻声传来一句,“对不起。”

在国外最初的那几年,因为语言的壁垒,郁兰津总是向不同的人说着对不起。

他找了很多份兼职,跑腿、送餐、端盘子、代抄作业,绞尽脑汁地赚钱养活自己;李女士给过他一笔足够过上优渥生活的钱,但在第一次缴纳学费后便再也没动过。

他从来没这么忙过,累得要命,每天回到破烂的地下室倒头就睡,无暇顾及其它;偶尔想到以前,好像昨天才发生过,又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但他怀孕了。

傅舟延的气味在回忆里有如海啸般席卷而来。

没钱做手术,只好药流,郁兰津在路边药店买回来东西,坐在马桶上等待和傅舟延的最后一丝联系断掉。

流了太多血,郁兰津痛得泪都哭不出来,惨白的脸上冷汗涔涔,恨不得直接去死更痛快。

他不记得是怎么爬出浴室的,但是醒来后看到血淋淋的床单只能咬着牙撤下来换掉,因为自己已经没有多余的床单。

郁兰津本以为随着这个孩子的离去,往日种种也会随之离他而去,但世事总是事与愿违,无数记忆在噩梦里日积月累般越加清晰。

他记得那是傅舟延走后的第十七天,他和闫程去镇上赶集。

人很多,摩肩擦踵中郁兰津很快与闫程走散了。在无意或有意的推攘下,他被几个十来岁的青年堵在了一个小巷子里。

郁兰津认识他们,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甚至同在教室里当过同窗,但没过几天便再也没来过学校,成了村里游手好闲的流氓。

为首的叼着不知从哪里卷的劣质香烟,呛人的烟雾直往郁兰津脸上喷。

“听说你被新来的那个老师搞了?”男孩儿咧开一个不怀好意的笑,“怎么样,爽不?”

这人从没怎么仔细看过郁兰津,今天见了,才发现他颇为标致的五官:“怪不得——妈的,长得跟个女的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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