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是迷茫的。
她和那位传闻中即将位主东宫的大皇子素昧谋面,也不知他是怎样的人,只听闻他是帝后的长子,自小众星捧月、千宠万爱着长大的。
祖父不想她嫁,可是父母知道了这桩婚事,却不止一次来和周月娴游说,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说,这是庄好姻缘。
只要婚事能成,周家祖坟就算冒青烟了,毕竟出一位皇后娘娘,不知能荫蔽后世多少子孙。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缘由——
周月娴知道父母的算盘,周家大房只有她和两个哥哥,两位兄长却都没什么读书的天分,于科举怕是无望了,即便捐个荫官做做,以大哥二哥那脑子、恐怕能不出差错,安生做到致仕就很该感天谢地,更别提有什么前程了。
而二房三房,却不同于大房这青黄不接的模样,个个蒸蒸日上,二叔三叔膝下几位堂兄,在朝中都官职不低,且有祖父的人脉在,以后定然只会更加前程无量。
这十多年来,周月娴不止一次听父亲感慨过,若她是个男儿就好了——
若她是个男儿,母亲也不至于终日惶惶,生怕有朝一日父亲离世,便在这偌大的宅院里再也说不上话,孤儿寡母的被二三房欺负了去。
所以她想,就算她不知道那宫里的大皇子是圆是扁,就算那皇宫是个龙潭虎穴,为了父母兄长,她便是跳,也得跳下去。
她是周家女儿,受了父母生养之恩,当然不能只享娇养,却半点不为父母哥哥打算。
于是她答应了。
只是周月娴没想到自己松了口,祖父祖母看着她跪在堂下,却反而泪如雨下,祖母把她更是拉起来抱在怀里泣不成声。
祖父看着她,也红了眼眶,道:“我与你祖母疼你这些年,却不是为了要你为了你那两个不成器的哥哥把自己一辈子搭给人家做嫁衣的!你是个懂事的孩子,知道体恤父母的难处,这很好,可即便你松了口,我与你祖母也决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往火坑里跳,傻孩子,你难道真以为那宫里是什么好地方吗?将来登基的还未必是这位呢,倘若他斗不过那些兄弟们,难道要拉着我的娴儿陪葬吗?”
周月娴鼻头一酸,险些也落下泪来。
只可惜,祖父的坚持终究没能到最后,太后娘娘的一次召见,让年迈的祖父仿佛一夕间老了十岁。
大约是看到祖父佝偻瘦弱的身躯套着那宽大的冠冕朝服、也大约是看着祖父疲惫憔悴而愧疚的眼神时——
周月娴想,她应该要嫁,也必须得嫁了。
于是她维持着周家女儿的持重和端庄、维持着高门贵女的骄傲,十里红妆、风光无限的嫁入了永仁宫。
也正是因来时便抱着的跳龙潭虎穴的心思,遇上诸般冷待和委屈,倒也算是意料之内,周月娴并没有把皇宫当成什么享福的好地方,自然就能在困境中保持冷静和理智。
她想,她若只把这大皇子妃的身份当成一份差事,并不投以半点真情,大约就能在这场皇室与周家的联姻里,以一个牺牲品的身份全身而退。
当理智主导思绪时,周月娴就很明白,她该如何做一个温柔贤惠、善解人意,让丈夫怜爱的嫡妻。
她也果然成功了。
但理智却渐渐随着闻越对她的百般温柔、悉心爱护,和许多个日日夜夜的耳鬓厮磨,一点点分崩离析。
这深宫里的日子,似乎也并不像想象之中那般难熬、那般可怕。
直到怀上肚子里的这个孩子的那日,周月娴彻底接受了这段开头或许并不完满的婚事。
她甚至庆幸自己最终爱上了闻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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