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结束,夜幕降临,漱雪在夜色里双目微微发红的盯着他,他胸膛起伏,喘着粗气,可见方才那一番话,情绪起伏之大。
青岩沉默了一会,才道:“你误会了……我从来没有看不起谁,正是因为我清楚,我和你、漱石,我们都是奴才,当年才会劝诫他,今日对你有此一言,也只是不想见你钻了牛角尖……”
他顿了顿,“若是大伴知道,也是不忍心见你枉送性命的。”
“……大伴?”漱雪低低冷笑了一声,“大伴的心最偏,同样是他带出来的人,养心殿里他却独独偏心你一个,漱石哥这么多年来也是孝敬着他长大的,可他被打死在坤宁宫咽了气时,大伴又可曾替他开口说过一句情?”
“自然,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万岁和娘娘杀意已决,就是大伴开口也是无益的,可即便如此难道大伴的心就不会痛吗,他的心就不是肉长的吗!我如今不曾怨恨他,仍敬他三分,已很是顾念旧情,所以我劝你就别再搬出大伴来压我了,若是我这些年听凭他的吩咐,依从他的安排,当然到现在,也只会还是养心殿一个小小的贴身内侍,想要报仇,自然是以卵击石,所以,我不会再让他或者是你,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人,来安排我的人生,来教我应该怎么做,你明白吗?”
青岩喉结微微一滚,道:“……你想的太左了,大伴从来没有不管你们的死活,他到今日都是心疼关切着你的,只是你太过偏激,什么都看不见而已。”
漱雪闻言,却只是低低笑了两声,没再反驳。
“你既已决意,我也无法再劝,只是即便你往后去了永仁宫,效力于太子,也仍旧是养心殿里出去的人,你心里再怨大伴,往后却还有的是需得仰仗他的地方。”青岩顿了顿,“我并非居高临下的指点你什么……只是不想见你因钻牛角尖毁了这么多年来和大伴、和漱青、和养心殿里其他人的情份罢了,我知你嘴上说的厉害,可你疏远大伴,却不过是因自己涉进了四殿下诸多隐秘事由里,怕有朝一日牵连了他们,既然心里还存着情,何必又非要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漱雪乍然被他一语戳穿,猝不及防之下,面色露出几分狼狈与恼羞,青岩却只视而不见,继续道:“你若不愿听这些,就只当是我在报当年还在养心殿时,漱石照拂我的情分,他既不在了,又视你如亲弟,你便替他受着这份情吧。”
青岩说完,便转身走了。
他先前本想提醒漱雪一句,虽然东宫已定,可储位之争远没有结束,若他替太子做了太多不该做的事,恐怕有朝一日清算之时,难落得个好下场,可是想想,其实倒也不必说了。
短短四年,漱雪便搭上了东宫,这其中若没有那么一两件惊心动魄、足以当成投名状的功劳,以曾今的四皇子——如今的太子闻述平素一贯不肯轻易干政的谨慎和明哲保身,如何肯为他一个小小内官,在父皇母后面前举荐,更何况漱雪还是养心殿里的人?
难道太子就不担心,他举荐一个父皇宫里的贴身内侍,说得好听点是慧眼识人,看出漱雪有理事之能,可说的难听点,那就是结交收买天子近臣,潜华帝若是真的计较起来,他就不怕受君父斥责吗?
既然敢冒险举荐,可见漱雪已经使闻述相信,他若坐上内廷总管的位置,能给闻述带去的是比受责的风险更大的利益。
恐怕漱雪如今,早已卷入其中,不能自拔,又岂是青岩提醒两句,便能重新置身事外的?
青岩想着想着,便这么在夜色里漫长的宫道上独自走回了春晖殿,寝殿里还亮着灯,想是闻楚并没有歇下,候在殿门外的德喜德春见他来了,赶忙凑上前低声道:“掌事做什么去了,怎么这样久了才回来?”
他们是知道谢掌事人缘颇好,无论在养心殿、还是宫中各司局,都颇有些故交旧识的,因此平日青岩偶尔离了春晖殿不见人,也都并不惊讶,但今日却是掌事头一次去这样久,自晌午足足到天昏了才回来,还以为他也是和七殿下置起了气,这才晚归。
青岩没有回答,只看了眼亮着灯的寝殿窗户,问道:“殿下没叫两位侍寝服侍?还没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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