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楚一双浅灰色的眸子深邃如幽潭,转也不转的定定看着他。
“你这不是要我相信你,你是要我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
“即便不从京畿大营调兵,我与傅侯爷也能守得住东西两门至少三日,宣王这是谋反,久攻不下,其麾下必然人心不稳,而我军只会愈战愈勇,届时他们自会不攻而破,何况行宫外的叛军,至多不过两三万人,此次随驾的青牛卫便有一万五千,敌我兵力之差不大,只要调遣得当,守不比攻,未必不能以少胜多,你要我相信你,为何你却不肯相信我?”
青岩摇了摇头道:“小的自然是信殿下的,可是万岁已经下了旨了,小的不能抗旨,何况若只寄希望于殿下与侯爷以少胜多,未免有些太冒险了。”
闻楚沉默片刻,把他拽到了一边,没让旁边听得津津有味、就差嗑瓜子的傅松亭和诸部将们继续听下去。
两人远远走到了一棵梨树下,不知在说什么,有个虎头虎脑皮肤黝黑的部将道:“傅兄,这位公公究竟是什么来头?殿下怎得这么担心他,他赶着要去送死就让他去好了,何况还是皇上的旨意,殿下着什么急?方才还和他你你我我的说话,我从前可从没听过七殿下这样和底下的人说过话呢。”
傅松亭看什么怪物一般盯着他看了许久,才道:“亏你跟了容王殿下也快两年了,怎么连这位公公都不认得?他可是打小伺候着殿下长大的,后来才被万岁叫回身边去,殿下不担心他,难道担心你啊?去去去,一边儿去。”
那部将摸了摸鼻子,面色颇有些讪讪。
另一头闻楚拉了青岩到树下,却是低声道:“我此行动身前,已经与夏统领交代过,每隔一日,我在清河,便会八百里加急传书回京,他若两日未收到我的书信,便知清河有变,会带着虎贲卫前来救驾,闻轩不知夏忠仁已投靠于我,自然也不知即便不必调兵,也有援军,才一定要你去京畿大营调兵罢了。”
青岩一愣。
傅家投靠了闻楚,他倒是不意外,毕竟有西北平叛之交,傅伯爷性情又率直,会被闻楚忽悠去了,也算是情理之内,可夏忠仁……几乎算是潜华帝的心腹了,怎么连他也愿意站队,投靠了闻楚?
而且方才闻楚竟直呼了潜华帝的名讳……
青岩脑海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回过神来,忽然发现天色已经隐隐泛白,瞧着竟是快要日出了,他心里咯噔一声,也没心思再和闻楚掰扯了,只是疾声道:“我在万岁面前下了军令状,必要去京畿大营传这调兵手谕的,否则即便有虎贲卫的援军救驾,我也无法和万岁交待,你若真担心我,就帮我想想法子,该怎么出去,若没法子,便不要再阻拦我,我就从下头浮水过去,是死是活,我自会承担。”
闻楚眸色渐深,忽然哑声道:“你如今……是真对闻轩忠心耿耿了吗?”
青岩沉默了片刻,道:“……请殿下让开。”
闻楚最后深深看了青岩一眼,回到了傅松亭与诸部将们面前,道:“去取桥板来。”
青岩一愣,抬眸望着闻楚,道:“你……”
众部将,连傅松亭也瞪圆了眼,看了看青岩,又看向闻楚道:“殿下,您这是……”
闻楚面色淡淡,看了他们一眼,声音却听不出情绪。
“本王说,叫你们去取桥板来,圣上有旨,本王自当护送谢公公过河。”
容王殿下,平素其实甚少在他们这些追随的亲信部将面前,露出身为亲王高高在上的一面,可只要他换上这副模样,那种天生而来,骨子里仿佛便带着的威而不发的气度,却是浑然天成,从来叫人不敢违逆置喙他的意思。
部将们不敢再多说什么,都纷纷去指挥底下的侍卫搬运备用的桥板了。
青岩沉默了片刻,道:“……多谢殿下,方才是小的失了规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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