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像是卡顿的,他依旧敏锐的从荧幕里的视角捕捉到一对眉眼,虽然模糊,虽然只看见半截鼻梁和眉骨,杜敬弛也借着停滞的一幕分辨出孟醇,他打头阵,做着些手势,然后往别处去,与视线的主人分道扬镳。
杜敬弛看见许多还算熟悉的脸,就在二审不久之前坐在一起吃过一次饭,哪联想的出来一个个灰头土脸的样子呢。
记者尝试过呈交证据,被法院以不受理内政事宜为由一次次回绝。主流媒体也拒绝为其让出头条版面,表示世界这么乱,随便往地图一指都能拿出更劲爆的谈资,何况是不止一个瓦纳霍桑的非洲呢?大众不买的账,没人愿意赔,镜头一扫而过能看见几颗油黑发亮的头顶已经是最最仁慈的事情。
孟醇的磁带是遗失之一,但好在四部有其一记录下了他那支队伍在顶楼营救的画面。
杜敬弛心又抽抽了。
他为了抑制这种感觉,先帮记者错过的航班买了单,郑重其事地道了谢,记者摘下眼镜抹一把脸,再重新戴回去。
“那天我原本该采访一个参与行动的伤兵,是他告诉我去找泽托,我才得以留下这些资料。”他的手颤抖着,“今天我庆幸它们依旧能发挥作用。”
门口分别,杜敬弛等着车,随口问道,您还往非洲去啊?
对方笑了:“是啊,这么多年我都没跑完整个非洲——I'm a war correspondent...”
回到海牙已经略迟,瑞挪捧着手机在念律师开庭前发来的消息,杜敬弛猛踩油门一路飙向法院,他顶配的超跑都没这么快过,门口没停稳就咔哒开了车门冲出去。
大厅排着一条长队,杜敬弛粗略听说是某处失修,大家都在通过应急通道往上走,而他是要去负层的,跟头顶气派精尖的玻璃房相差甚远的地方。仔细一想世界本身也是老旧的,套上什么壳子看见什么样子,其实霉藓都长在脚下,有人喜欢有人厌恶,有人抬头有人好奇蹲下细细观察,杜敬弛逐渐发现自己可以不是自己,无数声抱歉并不难说,好容易挤到空旷的下口,攥着袋子飞也似地破出去。
就跟他猜的一样,小破教室似的临时法庭很安静,无论与案子有关系没关系的人都坐在后面,听课般困倦地在捱左右律师辩护。也如同他了解的一样,孟醇反感在包装文明的地界里为自己辩驳,有些令人生气的沉默。
杜敬弛推门声很大,阻门角赶在法官宣布继续延长审讯期之前凿进墙壁,咚一声吸引所有人看向门口,包括辩护律师尖锐犀利的视线,一下捕捉住透明塑料袋里层叠的磁带。她迅速站起来,双手撑在桌面微微前倾,声音宏亮地请求申诉。
杜泽远得知转机时正听下属汇报慕尼黑那头的消息,做在一旁看书的汪晖楠偏头面向他:“你看看你儿子,不差的。”
杜泽远没说话,手里的钢笔放了下来,而地下无数层审判席的观众应响升起的掌声同样,细微、稀疏、约定俗成,意料之中。
也就是最响亮的一道掌声,稀里糊涂地拍着、鼓着,在孟醇身后如雷,一道唯一足够勾起他遐想的掌声。
孟醇梗着脑袋不回头,坐在那,接受所有舆论的倒戈,神话的冠名,一股脑地冲向这间四方狭窄的教室里,翻滚寥寥几人的心绪。
鱼腥味涌回来。
狂笑声涌回来。
血红色涌回来。
接着钻一样的天空,太阳一般的月亮,如同海洋的沙漠,比日光灼眼的篝火,胜似山脊河流的怀抱,一股脑冲向杜敬弛。他做起好长一段梦,都围绕那个干涸的人,不受控制地奔向开裂的缝隙,填起一道道裂痕,相贴每一道伤疤,从背影涌向他最初还未曾知晓将来的形状。
杜敬弛双手拍得生疼,但是不愿意停。他带着两面火辣辣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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