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这颠簸让一车乘客都不好受,周弓轶倒还可以,断断续续睡了一会儿。他身边的程庚仁却忍不住呕吐起来。
听到动静,周弓轶连忙睁开眼,抚了这大男生后背几下,又递湿巾过去给他擦嘴。等程庚仁那股恶心劲儿平息下来,他又体贴地递矿泉水瓶给他漱口。
在平复胃部震荡期间,一只柔软的指腹蹭了蹭程庚仁干燥的嘴唇。他疲惫地掀开眼皮,见周弓轶正想把晕车药送进他嘴里。他微微张嘴,任由苦涩的小药片黏在舌头上,然后周弓轶拧开自己的水瓶,慢慢把水喂进程庚仁嘴里。一向觉得周弓轶需要照顾的程庚仁此刻既愧又窘,吞下药之后就干脆拿脱下来的外套盖住脑袋,假装在打瞌睡。想想方才病状的丑态,他不禁又觉得自己浑身都是酸臭秽物的气味,真他妈的中看不中用。
周弓轶倒没有任何不快的想法,尽管在初次见到程庚仁时,他无意识地将这类高大的男性同曾骞进行比较。在他看来,曾骞一直以来就像个凶悍怪物,偶尔有之的示弱也不过是两人床笫间玩乐的调剂。这种有威逼意味的强势形象直接凿刻在周弓轶畸形变态的阅历之中,倒让他单纯地认为高大强壮的男人都是不可能有弱点的。
等到目的地的时候,程庚仁两脚发软地站起身,再次提出要帮周弓轶背包,似乎想挽回一下颜面。周弓轶为难地回看他,最后只是把没有打开过的保温桶递给了逞强的程庚仁。
高个女生查看手机里收藏的儿童福利院地址,问了一个在车站四处拉人的黑车司机,这才知道那地方在这小县城最鸟不拉屎的北面。
程庚仁一听又要坐车坐个四十来分钟,脸黑得像茄子皮。但最后大家还是苦巴巴地坐上了黑车。只有周弓轶看起来心情愉快,颇像飞出紫竹鸟笼的百灵鸟,还轻声感慨一声这个地图上没有标记的小地方的清新空气。听到后,程庚仁也深吸几口气,清去肺部窒闷的浊气,反正不要钱。
程庚仁同周弓轶以及另一个男生挤在一辆黑出租车里。司机声音粗莽,见他们初来乍到,热心地介绍了小城的风土人情,说得仿佛这片土地上生出来的人都是侠义的隐士。末了,司机提及小县城的按摩房,可以洗头或是按按脖子,但也可以干那事儿。说完,司机从内后视镜里,瞅见周弓轶那张学生气很重的脸,恍惚觉得自己教坏小孩儿了,就打哈哈说是开玩笑。
等到了福利院附近,天已经彻底暗下来。他们六人人均被黑出租司机多坑了二十块钱,被风尘仆仆地抛在路边儿。他们身后就是福利院浅灰色的二层小楼和斑驳的蓝色铁围栏。街对面是一排橘砖平房,很长一条,像是一只巨硕的蚯蚓。平均三盏亮一盏的路灯薄光下,隐约可见一只斜靠砖墙作标牌用的旧铝门上红漆写就的“幸福养老院“几个大字。
清凉的空气钻进鼻孔,周弓轶一瞬间觉得清醒,但又觉得其中掺有几分不真实的感受。他眼前淌过的长街如同一条黑色的河流,而残酷的童年和孤独的老年正静默地隔街对望。
程庚仁拽了他一下,他这才回过神来。他们几个进了福利院的院门,但是没进去大门,站门口敲了敲,最后等出一位负责人。负责人是位有严谨面容的中年女士,眼泡有些浮肿,木偶纹和法令纹很重,这让她背着室内冷光的正面显得有些可怖。但她的声音细而温柔,提醒这几位学生社团的义工现在已经快晚上九点了,院里的很多孩子都已经睡了,他们院里食堂也早下班了,他们可以明天早上过来。顺便,她提示他们社团之前捐赠的物品现在福利院还没收到。她还建议他们住福利院附近小招待所,那是她姐夫的小舅子开的。
这六个人垂头丧气地找到一百米开外的招待所,条件一般,价格却也不贵。这小城节奏很安逸,八九点钟大街上就几乎见不到人影了,饭店也早早打烊。除了周弓轶自带口粮,其余人都没有夜间储备。那俩女同学因为长途的折磨,委实没什么胃口。另外三位男生则饥肠辘辘,从女生那里搜刮了点零食果腹,打算今晚就将就过去算了。但是没人动周弓轶那饭盒的心思,大概是觉得还不大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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