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陈津南第一次从高处看这条街,小小地感叹了一下。
在他十六岁的视野中,世界的范围还很模糊,长湾有多大,油田大院有多大,他眼中的世界大概就是这样大。后来才知道,几乎每座城市都有自己的鼓楼,有的历史悠久,意义深重,有的建筑精美,值得参观纪念,而长湾的鼓楼只有掉漆的旧墙,用沉默为热闹作陪,一截胶卷记载着一段回不去的童年。
等他回过神来,隋陆已经用茶水将筷子勺子清洗了一遍。
只有他们两个的时候,隋陆永远会坐在他身边;隋陆习惯用左手拿筷子,可以和他互不干扰;隋陆在外面吃饭总是特别讲究,这个不喜欢,那个不干净,但不论情况如何,又总能把他照顾得很好。
隋陆将粉丝盛到小碗里,汤也舀了一些,挑走陈津南不爱吃的葱白时微微皱起眉,最后才推到陈津南面前:“慢点吃,烫。”
他像云端的公主,也像尘埃里的骑士。
陈津南离不开公主,也不能没有骑士,隋陆问他跟不跟自己走,他根本不会有别的答案。
两个人帮奶奶修好了收音机,又在鼓楼随便逛了逛,因为没有提前计划,隋陆也不想去找江祁他们汇合,索性早些坐车回大院。
起风了,飘着点小雨。
隋陆今天穿了一件浅蓝色的衬衫,敞开扣子,里头的白T恤稍有修身。风一吹,衬衫贴在薄而挺直的脊背上,显得人更瘦了,像随时会被带走似的——在这座小城里,他有时会干净漂亮得……有些格格不入。
陈津南吸了吸鼻子,靠过去,伸手环住他的腰,紧紧抱着。
“怎么了?”隋陆低头,嘴唇碰到他的头发,“玩累了?”
陈津南不说话。
然后他们就站在站牌底下,不顾四周的行人,像这样安静地抱着,什么都不做,也没有人开口,直到52路从路口驶来,隋陆舒了一口气,说:“我喜欢这样。”
“什么?”
“喜欢你过来抱我,南南。”
陈津南抬起脸,刚想问隋陆还冷不冷,公车到站了,隋陆往他手里塞了枚硬币,笑意铺满眉间眼梢,他瞬间就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52路驶过发电厂,几个大烟囱映入眼帘,犹如缓缓靠近的巨物,在雨雾中静静伫立,注视着长湾,冒出的团团白烟融入暗沉的天色中。
隋陆拿出随身听,分给陈津南一只耳机,靠在他肩上,餍足而放松地眯起眼。
亲密的习惯已经渗透进生活,甚至是人生,仿佛这样就是对的,是不容置喙的。
下公交车后,隋陆仍是很自然地牵着陈津南的手,带他回了家。
整个国庆假期,隋陆父母都不在长湾,奶奶上午看完阅兵式就带着小春回自家了。房子里空荡荡的,白蕾丝纱帘被风兜起,又落下,适合藏一个模糊的秘密。
他们靠在玄关柜上接吻,像两只小狗凑在一起,呼吸热乎乎地扑着彼此的鼻尖。
“你还冷吗?”陈津南去摸隋陆的指尖,捂在腰侧,轻轻搓了搓。
隋陆“嗯”了一声,“你多抱抱我吧,南南。”
他像一只疲惫的小兽,垂着头,埋在自认为安全的巢穴里不愿动弹,陈津南抬起手,一下下摸着他的背,说:“好啊。”
他偏头看到墙上的挂历,每一页上都用红色花体字写着千禧年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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