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之间的门第实在是过于悬殊,但那个站在峰顶的高高在上的爱人,却时时愿意张开宽厚的臂膀,为自己俯身。
周楚澜觉得自己实在太幸运了。幸运到有时候心里会涌起一阵巨大的惶恐:这种运气对贫瘠的自己而言,会不会过重?毕竟,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刚才禅师的那句话戳到了他心底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以至于都出门好一会儿,他还站在车前微怔,神色凝重。
手居然也开始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
“别怕。”
一只温暖宽厚的手伸了过来,与自己十指相握。
“禅师的话,重点在最后一句。云开月明。”
李卓曜从周楚澜手里拿过那枚玉像,双手合十在心中祈愿了一下,又端端正正地替周楚澜戴好。
“好好戴着,它会保佑你。”
又从自己的脖子里拉出那根黑绳,晃着吊坠,冲着周楚澜很明亮的笑着。
“我也会一直戴着。你每次看到玉像,就像看到我一样。毕竟,我的名字,可是借用了菩萨的法号。”
“别怕。”
李卓曜重复了一句,伸手抚上周楚澜的脸,然后凑近,把两片柔软温热的嘴唇,轻轻地覆在周楚澜的唇上。
周楚澜闭着眼睛,小心地托着李卓曜的脸与他接吻。
那个吻很美好,带着山间松针的气息。启华禅寺附近,种了一大片的松树。风吹着树叶摇晃松针,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冽的味道。
周楚澜对松针的味道很熟悉。他们那边山上也有很多松树,过年做腊肉的时候,便会去山上捡松枝烤腊肉,特别香。
是松柏啊。万古长青,在时光的长河里唯一可以站成永恒的植物。
这个玉像,周楚澜一戴就是很多很多年。在监狱的日子,每一个熬不下去的时刻,他都会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拽出脖子上的绳子,将这枚玉像紧紧握在手里,手指在玉像表面来回摩挲,躁动的内心便会渐渐平静下来。
每当太阳从高高的窗口照进来,或者银色的月光从那里漏进来的时候,周楚澜都会迅速从床上起身,跪在地上摊开手掌,把这枚日曜菩萨像放在手心晾晒,晒过很多很多次的日光,也晒过很多很多次月光。
他双膝跪地,满脸虔诚,为已经不记得自己的曾经的爱人衷心发愿,祈求他幸福、顺遂、一生平安。
如今这枚相同的玉像,终于重新回到了李卓曜手中。李卓曜在自己家的老房子里,紧紧攥着玉像,打量着周围熟悉的一切。
如果不是它……这枚玉像他之前应该是一直挂在身边的,不知道为何就被收到了旧房子里。也许是他自己放过来的,毕竟他偶尔也会回这里住。
在过去的七年时光里,李卓曜也许曾经无数次的见过这枚玉像,但却把它视为一件普通的饰品而置于一旁。他想到“七年之痒”这个词。为什么一定要是“七年”呢?是不是就代表,人的记忆周期每隔七年会重启和刷新,元素重组、情感重置,唯有那些刻在记忆深处的、甚至能跟骨血融为一体的东西,方能借着这段特殊时期蠢蠢欲动,开始拼命地抬尖、冒头。像是被压在石缝中的种子,铆足了力气想要劈开岩石,贪恋着重见光明。
如今,那段已经尘封了太久的记忆,终于重见光明。但李卓曜内心却阴霾一片,大雨即将倾盆而至。
他记得那天的长沙特别特别的热。前几天连续暴雨,又遇上放晴,尚未干透的湿气跟水分一齐在毒辣的太阳下蒸腾,像是发胶凝在了空气里,又湿又闷,透不过气。
马路上飘了一排飞蛾的尸体。
就连今年的天气预报也常播送,2016年的夏天,长沙气候异常,蚊虫蛾蚁比往年都要多很多,季节性流感、上呼吸道感染等也进入大盛行。周楚澜也发烧了,在屋里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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