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沫印象中李元打过他一次,开打前的宣言是:“棍棒底下出孝子,我今天就让你李沫变孝子!”
我听得哈哈直笑。李沫却幽幽叹了口气:“哎,李元,他好讨厌!”
李元听说李沫要出家,在玻璃窗后面舒出好长一口气。“乖儿子,无论你做什么,爸爸都支持你!”
李沫拿肩膀碰碰我:“这老家伙是不是在笑?”
我端详着李元:“好像是有点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乐个什么?”
我也瞧不出李元乐个什么劲,看上去甚至还有点喜出望外。我只能从好的出发点解释:“你要考编混铁饭碗,这不是喜事么。”
青峰寺和它所在的连绵青山寄存了我许多美好的回忆,足够谱写一首奢香夫人。我和霍双、舒怀意都一道来过,我妈的贴身之物埋藏于此,这真是一个有灵气的地方,失去的可以复得,破损的能够修复。
但我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李沫也会来,以此般身份。
李沫烧戒疤的时候痛得手舞足蹈吱哇乱叫,得两位师兄按着头才镇压住,那场面简直像在执行酷刑。戒疤是把艾草一芥芥撮在头顶上烧出来的,大师兄边笑边摇头感叹:“我长这么大,头一次听见艾草会发出尖叫。”
头剃个精光的李沫还不大适应寸草不生的生态,含羞地摸着脑袋问我:“怎么样?有没有显脸大?”
我左看右看,给出最高肯定:“好伟大的一颗美妆蛋!”
唐师傅也不吝夸奖:“这是我们寺新门面!”
原本的门面是霍双。
我向唐师傅问起过霍双,上山来过没有?有见着面吗?他说没见过。他又说,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有缘自会相见。
说到“新门面”,唐师傅眼中便闪过计上心头的狡黠光芒,立即推李沫出去营业。
李沫生来就十分享受万众瞩目的感觉,过去在各平台深耕,又是旭阳下的网球小将,又是练舞房里的冷面街舞帅哥,还有夕阳下的忧郁小画家,折腾了半天也就是个小网红。如今痛失秀发,反倒名声大噪。唐师傅还积极转发道“新收的徒弟,法号戒骄,大家瞅瞅还行么”。
青峰寺来了个高大帅气和尚的消息顷刻传得漫山遍野,游客呈指数激增。一直想红的李沫反倒被整不会了,他搞不懂为什么大家要来看一颗剥光的鸡蛋。
李沫忙得就像出品年收益率10%的理财产品的银行大堂经理。
他一袭僧袍,风神俊秀,乍一看像个神叨叨的谪仙,一张嘴却比唐师傅还要唯物主义。
有施主拖着病躯前来祈祷安康,看对方气都喘不过来,他关切地问人家:“救护车叫到门口了没?没有?我帮你叫。”
有个孩子问他:“和尚哥哥,我今年过年想要个飞机模型,是不是我向菩萨许愿就会有啊?”
他转头对那孩子的父母说:“他过年想要飞机模型。”
那对夫妻看神情原本是拒绝的,这下不看僧面看佛面,只能黑脸点头。李沫对那孩子把手一摊:“这不就有了。”随即又是一顿输出,如“嘴巴长着就是要用,你觉得菩萨会半夜托梦给你爹妈让他们买飞机模型吗?贫僧见过的上个哑巴已经把自己作成故人了”。到这里我不得不在一旁告诫他:“逝者为大,你嘴下积点德。”
唐师傅对李沫的才能甚为赏识,他认为李沫这张小嘴虽抹了蜜的有点子歹毒,胜在解决问题高效,于是大胆启用,招呼李沫跟着他到小佛堂倾听施主们的告解诉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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