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听鸿转念一想,句羊好像不爱聊天,未必会听他抱怨课业。于是话到嘴边,改说:“句兄,上完早课,你有事么?”
句羊摇摇头,祁听鸿道:“路上一起走罢。”这回句羊点点头,算答应了。
县学早课由学官讲习义理。一个年迈学官坐一张太师椅,诸生在堂下站一上午,腰酸背痛。祁听鸿虽然体力好,不怕站,但他基础奇差,也听不明白学官讲话,几乎是站着发呆。
终于熬到午时,县学钟声敲响。祁听鸿把文具一股脑收起来,准备走了。学官放下书卷,道:“别人可以走了,祁友声,且留一下。”
祁听鸿学这几个月,已经发觉:他不怕江湖上强壮高深的,不怕奸诈狡猾的,不怕权贵,唯独怕教书先生,未来得及照面,自己气势先弱了。
今天教课的学官姓邢,年逾花甲,须v娱演发全白,眼睛压在寿星眉下。祁听鸿硬着头皮,慢吞吞走上去,问:“邢先生,学生来了。”
邢先生翻出一张卷子:“这是你的县考卷么?”
县考不比乡试会试,当天考完,当天就要放一回小榜,没有时间誊卷,因此卷子都是考生自己笔迹。祁听鸿看见这张卷子,好像老鼠看到老鼠夹,勉强应道:“是……是我的。”
邢先生从袖里取出一副玳瑁眼镜,给祁听鸿看,说:“西洋货,不错吧。”祁听鸿强笑了一笑。邢先生戴上眼镜,又说:“啊呀,你脸色怎地这么白?”
祁听鸿道:“不妨事,先生请讲罢。”
邢先生笑道:“叫你来,本也没有大事,不要紧张。”祁听鸿松了一口气。邢先生指着卷子道:“这里写的是什么字?”
讲来好笑。祁听鸿写大字已经七扭八歪,考试写小楷,就更加崴脚、伸胳膊。隔上几个月,他自己也记忆模糊,吞吞吐吐地答了。邢先生再问:“这是什么?这句是什么?”
这张卷本就不是祁听鸿自己答的。一整面问下来,竟有好几处地方他也认不出了。邢先生越过镜片看他,微笑道:“是吧,这样答卷,说不过去。”
祁听鸿只敢盯地板,说:“是这样,邢先生。”
邢先生摆摆手,从讲桌底下抽出来一卷红线草纸,说:“以前我在南监,写字难看的学生,都用这个方法。”祁听鸿诚惶诚恐,接过草纸,邢先生道:“每天写一张《灵飞经》,第二天上午交给我,可以吧?”
祁听鸿哪敢不应,想了想,犹豫道:“学生读书算半路出家,要是写得不好,先生不要动气。”
邢先生道:“这样末。”拉着他,拿食比划,说:“横如此写,竖如此写。”
邢先生的手指,持笔日久,磨出厚厚老茧,就跟使剑的人有剑茧、使刀的人有刀茧一样。祁听鸿跟着他指头轨迹描了一遍,悟到一点写字法门,感动道:“多谢先生。”邢先生摘掉眼镜,挥挥手说:“还得自己多练才是。”
这一耽搁,学堂空空荡荡,别的生员全都走了。祁听鸿匆匆跑出去,想:“句兄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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