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资产,是否能抵消这些负债?”碧绿色的眼眸看了她一眼,男人面无表情,侧语气却肯定,“你需要帮助。”
“爸爸会处理这些的。”
站在他面前,碧荷握紧了拳头。
这个家伙说她需要帮助。可总不是来借钱给她的。虽然他以前总说要借钱给林致远就是了。
他应该知道她根本还不起。
可是不管怎么样,他开始询问,总算是个好事——
也许。
男人的视线,落在了她身上,那么的冷淡。
“Belle。”抬了抬下巴,男人又开始说话,带着奇特的尾音,慢条斯理,“这段时间,你找过律师吗?”
女人站在他面前看着他,没有说话。
“如果你找过律师,”
男人看着她的脸,“那么你就会知道,Alan的财产,依照法律——”
“应该全部属于你,BelleLin女士。”
“而不是他的父亲,慕德林先生。”
尾音上调,中文字在他嘴里说出了古怪的音调,他的声音冷冷的,“当然,我说的是,没有遗嘱的情况下。”
碧荷看着他英俊的脸。她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又好像没明白。她只是摇了摇头,又低低的重复了一次,“爸爸会处理的。”
男人看着她,面无表情。
空气静默了几秒。
男人挪开眼,向旁边微微抬了抬下巴。
他身后的助理动了。这个人打开了文件夹,又向前一步,把一张白色的纸递到了她的面前。
遗嘱
第一排的单词就让人心惊肉跳,碧荷抬眼看了看前面的男人。陌生的白发男人举着纸张递给她,黑发碧眼的男人就坐在她面前的沙发上,盯着她脸。
“本人AlanLin,在纽约州立下这份遗嘱,并宣布废除以前所有的遗嘱及其附件。
本遗嘱中,妻子是指……子女是指……我提名罗伯特汉森为我的遗嘱执行人……”
“我将我的财产,包括但不限于股票,房屋,艺术品,收藏品……赠予我的好朋友好兄弟大卫罗斯先生……。”
“见证人:……”
“立遗嘱人:Alanlin”
一复印件。
打印的字体。
最后的签名龙飞凤舞。是他的字——碧荷见过太多次。
“这,这……”
手指发抖,碧荷看着对面的男人,眼泪又涌了出来。
上面这个罗伯特汉森是谁?
这又是哪里来的遗嘱?
林致远不是这么说的——
视线朦胧,碧荷抬眼看着面前的男人。黑发碧眼的男人坐在对面看着她,面容英俊如同神袛,那么完美,却又毫无表情。
“这是复印件。”
眼泪落到地毯里消失了,碧荷站在原地,摇摇欲坠。她努力咬唇摇头辩驳,声音发着抖,“这不是真的。”
这不会是林致远的遗嘱。他们还有三个孩子,他怎么可能把财产都送给David?
“林太太,”助理的声音毫无感情,“这里还有一些借款合同——”
“没有!”碧荷后退了几步,眼泪朦胧。
他们明明是朋友——是兄弟。
他刚刚还说她需要帮助。
这不是帮助。
这是赤裸裸的抢劫。
“是啊这只是个复印件啊David!”
一只手从碧荷手里扯过来了这张纸,阿姨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经拿着空盘子进来,此刻也看着纸一脸震惊,“复印件是没有法律效力的!”
碧绿的眼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男人站起了身,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她面前的光。
“哎呀David妈咪都和你说了不要欺负碧荷——”
碧绿色的眼眸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
助理沉默的从女人手里抽走了这张纸,后退了几步,关上了文件夹。
男人一言不发,转身大步离开了。
光又亮了起来。
又一滴眼泪落了下来,他的身后,只有女人捂嘴的呜咽声。
兄弟(11.阿姨帮你不帮他)
11.
“哎呀碧荷David他不是这样的——,”
阿姨着急的劝慰声就在耳边。善良的女主人还在试图安慰客人,女主人的儿子已经带着他的爪牙匆匆离开。碧荷站在原地,捂着嘴泣不成声。她早已经不是二十年前的无知少女,会无理由的认为这个世界人人都充满了友善和爱;可是林致远失踪的这十几天来,她觉得自己已经见识过未曾预料到的人情冷暖。
虚假的面具依然挂在脸上,可是已经遮盖不住那些四处而来的明晃晃的恶意。
林致远曾经说过,如果有一天他不在,那些人会第一时间来撕碎她。
就像是他以前无数次对别人干的那样。
可是她没想到,这“第一时间”,会是那么的快。
“我再去说他。”
阿姨还在耳边说,“David他不是这样的人啊。致远怎么可能有这样的遗嘱?David肯定是逗你玩的。”
眼前的女人泪流满面的摇头,阿姨又帮她抹泪,又咬了咬牙,“碧荷你别怕,要是David他真的脑子犯糊涂——到时候上了法庭,”女人咬着牙,“嗯,阿姨也帮你,不帮他。”
女人说,“我不认他这个儿子了。”
米国的月亮,格外的圆。
也格外的大。
也格外的冷。
碧荷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明月。在市中心的高楼,他们的顶层公寓里,偶尔也能看见月亮。通常也是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看。林致远这个家伙,脑里从来没有那些悲伤秋月的情怀。他交游广阔,就是一条拴不住的狗。下了班他总要去不知道哪里玩到半夜才回来——偶尔还一身酒气。
可是她知道他会回来。偶尔等不及,她还要打他电话。
他偶尔会接,偶尔也不会接。
如果他不接电话,等他回来的时候,她就要骂他。
这个家伙也会装作一副诚恳的样子,找各种稀奇古怪的理由来狡辩。
然后下次还干。
现在他的电话,已经在她手里了。
永远也不会响起那句hello。
为官的,家业凋零;富贵的,金银散尽;有恩的,死里逃生;无情的,分明报应。欠命的,命已还;欠泪的,泪已尽。冤冤相报实非轻,分离聚合皆前定——
分离聚合皆前定。
碧荷看着这轮月,眼泪又滑了下来。她是遗孀,却已经比很多人好。她有钱——就算是林致远的财产最后赔了人了,公公婆婆拿走了,David拿走了,她卡里还有几百万美金,足够她养大几个孩子。
美国的纸醉金迷,杯觥交错,也不过黄粱一梦梦一场。
她要回国继续教书,她想。
等这边事了,她就回国支教。
国家需要她。
连月姐和她说过支教的故事。
她说她去过云省,那里的偏远山区,坐了飞机转大巴,坐了大巴转小巴,坐了小巴还要走两个小时山路。
那里的孩子很穷,没有出过大山,也没有鞋穿。可依然有一些精英,Q大毕业的精英——自愿去那里支教。大山一片连着一片,支教老师就住在村里,前面是办公桌,后面是简陋的床,他们一人守着一个学校,教着几十个孩子。
荣华富贵她已经见识过了,碧荷吸了吸鼻子,眼泪又落了下来,好像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林致远不在,她到时候就回国了,什么华尔街,她再也不来了。
第二天起床,城堡门口那一溜黑车还在。
家里的男主人说是已经出去了,阿姨和她都是随意的人。随意的用完了早餐,碧荷坐在沙发上,拿着冰袋敷着眼袋。
“后天在49号码头会展中心有一场艺术展,”阿姨拿着一堆请柬在旁边念,“皮革和人体艺术——碧荷我们一起去?约翰逊家的小女儿和美林家的大千金也要去。”
碧荷轻轻摇了摇头。
这些人又不是她的朋友。美林家是第一批来催债的。
明明明年债务才到期,林致远失踪的第一时间,就拿着合同来了。
“下个月西班牙的斗牛展呢,”
阿姨又换了一张,“碧荷你别多想,阿姨陪你散心。下个月你和阿姨一起去西班牙——我带你玩。”
下个月,事情办的完吗?
碧荷没有说话。
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搞不完。
米国这边随随便便打个官司,都是半年一年起。如果是这种争产大案,那就更慢了。
“要不这回,我们就和David一起去非洲好了!”
阿姨想到了什么,又高兴的喊了起来,“David他后天要去非洲开会——我们一起坐他的飞机去!碧荷我们就在那边玩几天,然后再和他一起回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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