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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间还夹了一份红翎急报,艳红的签条在冷夜中飘荡。

怀桢在后头呆望半晌,才去更衣。将袍服换下,只着一件素白单衣,放轻脚步,从帘后小心翼翼地跪坐下来。窸窸窣窣间,长发从地面流过,他伸出双手,从后方环住了哥哥的腰。

“哥哥,”他依赖地将全身贴在怀枳后背,轻蹭了蹭,“鸣玉在外头跪了好久,我刚刚劝她回去。”

怀枳的身躯似凝固了一瞬。“鸣玉说我忠奸不辨。”

怀桢道:“她是小孩子嘛。”一边说着,一边将微凉的手指悄无声息地探入哥哥的衣衽底下。他不必看,那环住劲瘦腰身的玉带钩便轻轻地一响,是暗夜的开端与前奏——

怀枳却忽然抓住了他挑逗的手。

“她是小孩子,那你呢,阿桢?”怀枳甚至没有回头,而怀桢从指尖开始骇异地酥麻。“你也是小孩子吗?她要我放了魏之纶,你不懂轻重缓急,也非要同我作对吗?”

手指被扣住,怀桢的呼吸亦往上顶,顶到绝路,只能咬紧牙关,又不得不笑。他想自己一定笑得很难看,恐惧被拧成委屈从眼眶里渗出来,又流下那苍白的侧脸:“我只是……只是想来瞧一瞧你。今夜出了那样可怕的事,我……我不想一个人睡觉。”

怀枳一错也不错地凝视着他。

有时候,他真希望自己可以将怀桢看穿。

是他不诚实吗?在床里床外,在朝堂殿宇,他同怀桢剖白过那么多次。怀桢有时候像完全听不懂,有时候却又像聪明得过分,他无论如何捉摸不透,心头的空虚愈来愈裂成巨大的深渊。

他快要掉下去了,却还在顾望怀桢的影子。

“阿桢。”他低声,“你为什么……”

“哥哥。”怀桢来到他的怀里,潮湿的双手捧起他的脸。他的声音轻缓,仿佛从深渊底传出的回响,“哥哥,我大胤有精骑千万,粮饷万石,不怕他匈奴压境。此前历代,从没有以公主换和平的。此后也不必有……哪怕战至最后一人,哪怕坚壁清野,天下丘墟,我也绝不会,绝不会把鸣玉让出去……”

怀枳凝视着他,目光似生了倒刺,绞过弟弟的泪水。他愈来愈想知道,弟弟眼中的自己,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他从案上拿过那一编红翎急报,抛入怀桢手中。怀桢怔了一怔,而怀枳已经推开了他,慢慢站起身,往帘外趔趄几步。红漆窗格上的月亮是素缣做的,被割成单薄的一片片,怀桢望着哥哥那纸做的背影,忽然意识到,这还是哥哥第一次推开他。

急报的函封已拆落,封泥生了牙齿,一下子咬痛怀桢的手指。他猝然低头,将简册展开抖了一抖,一目十行地掠过,顿时惊得险些将它丢下——

“十万?”他震惊抬头,目光紧紧咬住哥哥的背影,“你……从关东调了十万戍卒去雁门?”

“雁门是黄为胜守郡,也是商定的和谈之地。”怀枳垂眸,“单于已占领云中,将从云中至雁门迎接公主。原定公主和亲,单于亲迎,则十万戍卒,会埋伏在他的必经之道。”

“你如何肯定——”怀桢一顿,“要是单于不去呢?”

怀枳道:“单于不去,就会派钟弥去。”他冷淡地道,“那不是更好吗?”

怀桢道:“那也是要鸣玉去做活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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