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兰名下。 堂屋鸦雀无声,村长不疾不徐的饮了一大口粗茶。杜老三糊涂,杜老二却是个明白人。 果然,屋内响起烟杆扣击桌面的脆响,伴着杜老二年迈沉闷的声音:“先前长兰赶考,不论是族里还是村里都筹了钱,如今长兰考过,正是回馈村子的时候。” 杜老三不耐:“长兰足有160亩地的免税田额。整个奉山村加起来也没有160亩地。” “这正是我要说的。”杜老二对众人道,“届时每家得三分之二的免税田数,村里将剩下的免赋田数份额卖出,得了钱办村学。” 众人一愣,连村长都诧异的望了杜老二一眼:想不到杜老二一个庄稼汉居然有这般瞻前眼光。 杜老爹回忆过往:“从前长兰如何顽皮,村里有目共睹,一切转变皆是将他送去学堂开始。如今长兰考上举人,又是免田税又是免徭役,衙门还发钱,可见念书是极好的。” 众人深以为然。 杜老爹环视堂屋内外的年轻小子们:“就算无心功名,多认几个字,往后也可寻个账房,伙计的活计,总比地里刨食轻松些。。” 这话说到众人心坎里,杜长兰如今的成就离他们太远了,比起举人功名,家里人多挣钱,挣轻松钱才是他们最想要的。 众人没有异议,于是村长和杜氏族老当下敲定此事。杜老三想反对,奈何势单力孤,无人在乎。 至于免徭役的名额怎么分配,杜老爹将主动权让出去,由村长和杜氏族老们商量着来。 他辈分不高不低,一个处理不妥容易遭怨怼。还不如撒手不管。 果然杜老爹此话一出,心思活络的就去寻村长和族老们说话了,一群人陆陆续续离开杜家。 杜大郎亲自跑院门瞅了瞅,见人走远了,他这才上好门闩,又将家中小辈赶去厢房,他才从裤腿里取出一封信:“长兰让我私下给你们。” 众人一凛,杜成礼打开信件快速浏览,怔住。 杜老娘问:“怎么了?” 杜成礼神情有些梦幻:“小叔在信上说,蕴哥儿进赌场买小叔高中解元,得了一百一十两银子。” 张氏和王氏惊恐抬头:多少?你说多少?!! 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一个个呼吸都紧了。杜大郎点点头,对众人解释:“乡试前没人看好长兰,压他中解元是1:20的赔率。” 张氏激动的望着杜大郎,如果丈夫也买了长兰高中的话…… 面对日子和二房热切的目光,杜大郎摇摇头:“我没有买。我不敢去赌场。” 张氏心痛不已,仿佛看见到手的银子飞了。她忍不住道:“蕴儿才10岁都敢去赌场,你…” “咳!”杜老爹警告的睨了大儿媳一眼。 杜成礼赶紧道:“小叔说他已经教训过蕴哥儿了,蕴哥儿指天发誓不再去赌场。小叔还说他们去赌场取钱那天,正好看到赌红了眼的赌徒在卖儿卖女,小叔和蕴哥儿取了钱离开,身后有人跟踪他们,差点将他们父子套麻袋。” 杜老娘急了:“长兰伤着没有,有没有事啊。” “奶奶放心,小叔说他们有惊无险。”杜成礼安抚道。 这也打消张氏和二房的一些侥幸心理。杜老爹又是一通敲打,才把苗头掐死。 这事是必须要说的,不然无法解释杜长兰赶考的盘缠从何处来。 晚上杜老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里浮现乡试之前小儿子同他嬉笑:‘我这么聪明,肯定能考上举人,再过不久就考上进士做官了。’ ‘哎呀,我做官后一个人在朝中,也没个帮衬,我好可怜啊。’ ‘如果成礼或者村里有聪慧的后辈读出来就好了,这样我也能同他们报团取暖,省得受欺负……’ 当时杜老爹嗔笑儿子白日做梦,乡试还没考就觉得已经考上了,还畅想做了官如何如何。 不踏实。 如今回想,杜老爹仍像做一场梦。恍惚之余,他想给小儿子做点什么,于是有了卖免税田份额办村学的提议。成不成另说,总要着手尝试。 杜老爹又翻了一个身,被忍无可忍的杜老娘按住,“还睡不睡了?” 杜老爹叹道:“也不知长兰这会子睡下没有?” “阿嚏——”杜长兰揉揉鼻子,总算舒坦了,然而钓竿下的鱼也跑了。 杜长兰:“唉——” 杜蕴劝道:“爹,天晚了,夜里江风寒,先回船舱罢,明儿再垂钓。” 杜长兰不甘不愿收了钓竿,随意往甲板一个角落丢去,无人会拾。 因为......... 杜蕴看着比清竹还直的鱼钩,嘴角抽了抽,这种鱼钩能钓着鱼才怪了。而钓线和鱼竿也是他爹从船上厨房随便薅的。 小半月后,大船在京码头靠岸,杜蕴看着人流如织的码头和看不到尽头的船只,惊得失语。第79章 置换行头 下船后, 杜长兰将儿子半扣在怀里缓慢前行,杜蕴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环视四下,倏地笑出声。 杜长兰垂眸:“怎么了?” 杜蕴眯着眼睛笑:“爹, 我们好像面团, 被人推来揉去。” 杜长兰抬手挡住旁边人的大包袱,随口问:“为什么不是鱼?” 杜蕴一脸理所当然:“鱼可比我们灵活多了。” 杜长兰笑笑, 一刻钟后他们终于从拥挤的码头踏上街道, 父子二人不约而同呼出一口气。 杜蕴看着鳞次栉比的商铺,宽广平整的街道摩拳擦掌:“爹, 我来安排住宿。” 杜长兰颔首。 父子二人朝南外城去,杜蕴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算账, 他们之前在郡城赌庄悄无声息去掉三两银子, 又逗留三四日,虽然乡试过后郡城客栈价格回落, 但他们住的上房每日也要500文, 加上吃喝零碎,又去掉3两。 而后上京一路开销, 他同他爹两人共费13两。 他爹手里共有159两,去掉19两,现下140两。 先将回程盘缠预留30两。因他们来时从郡城出发, 回时需得抵达县镇,花销会多些。 生病急用预留10两。 杜蕴偏头,见他爹衣衫半旧,得给他爹另置办行头,笔墨纸砚也得安排上, 预留10两。 如此能动用的钱还剩90两。 杜蕴掰着手指算,现下九月下旬, 春闱在翻年二月初九,他爹定然能中,那么参加四月初九的殿试,之后流程走一走,差不多在四月中旬方能回乡。 杜蕴倏地驻足,如此算来他们需在京城待半年。 半年90两,每月15两。 杜蕴:诶?诶!!! 这般一算,居然还算宽裕。 杜长兰轻笑一声,杜蕴握着他爹的手臂,“爹,你心里早就有数是不是。” 杜长兰挑眉:“不然呢?” “爹怎么什么都想得如此周全。”杜蕴依偎在他爹肩头,提议:“爹,我不想住客栈,我们租个小院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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