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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又反悔然后拿回去。

她恨柳生,一如柳生无法全身心地爱她。他的身体已经形成了某种条件反射,生病能换饼干,这是自己应得的,所以他并不感谢她。事实上柳生大多数时间都没什么感觉,有时也会憎恨她,但也只在母亲一次又一次撕毁承诺,抢走给自己的奖励的时候。他唯一的慰藉,就是他捡到过一只兔子,藏在一堆放破木材的小棚子里,那小棚子是邻里公用的,便得以一直悄悄养着。他圈养着那只兔子,看着兔子猩红却麻木的眼,心里泛起一丝触动。

就好像一个一直活在谎言里的人,突然照了镜子。可清醒只会徒增痛苦,他立刻站起来离开了。

没人说过爱,更没人相信彼此的承诺和未来,但总有一根线连着,将断未断,两个人都无法割舍。

她折磨着他,获得短暂快感后又沉入更大的折磨,如此恶性循环。

直到有一天,家里炖了一盆肉,自己被告知可以随意享用。他受宠若惊地用过晚餐之后,按照惯例来喂兔子,却发现一地的带血的毛,旁边还摆着家里的榔头。

他跑回去质问那个女人兔子的下落,女人眼睛都不抬,随手指了指桌上的残羹冷炙。

柳生弯下腰,吐了个昏天黑地。

第二天,他兜着那些毛,走了很久很久的路,走到了城里。警察把他送到了父亲家。他无所谓那些装潢、奢侈品,他在乎的是父亲关切的目光,和信誓旦旦的承诺,这些都太过梦幻,让他以为回到了真正的家。

只不过,新的噩梦开始了。病态而极端的控制让他觉得窒息,当他知道这里的佣人每日上了几次厕所都要记录在册时,他才知道他来到了怎样的炼狱。

他再一次往村子里逃时都没等到白天,半夜就出发了。结果在火车站上就被抓了回来。

那个男人给他看了柳生是如何打车、如何问路的录像,最后放了一段……他村子那个家的室内录像。

果然,她也逃不出他的眼睛。

母亲已经走了。

去哪儿?

不知道。总归不是去寻自己。

生活好像已经烂透了。男人眼睁睁地、享受而愉悦地看着她们一起烂掉。

不过这空荡荡的家,看起来让那个女人彻底解放了的样子。

柳生面对那些看不起“娘炮”的同学能行若无事泰然处之,是有原因的。至少他不欠他们的。

比起亏欠,恶意更使他安心。

【江淇文】

江淇文静静地听着那些话,感到毛骨悚然。

柳生提大天使的家族时,他就隐约猜到是有关他家庭的原因。但他没想到现实是如此荒诞不经。

兔绒,兔绒。

他突然想到柳生一开始在私信里给他说过的“兔绒贩售机”的由来——

“那时候我幻想自己有个雪场,把雪都分享给没见过雪的小伙伴们,有点幼稚哈哈。”

“是为了祭奠吗?”江淇文问。

“雪场?我说过吗?”柳生听他背出来好久之前的私信,又嫣然一笑,“不要过度解读哦。”

柳生漫不经心的笑让他眼眶发酸。

“我只是想到,”江淇文说,“有一种出殡时的仪仗之物,是白纸花连缀成串挂在木棍上,叫雪柳。”

柳生说:“那可真是巧了。”

柳生的表情,让他从前说过的话一句又一句对应着向江淇文袭来。

“我是生长在幽暗里的人,悲观、拧巴,妄自菲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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