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良不敢言语,其余众人也面面相觑。大汗竟有求和之意?怎么他们从前并不知情?一时之间,议论纷纷,有人怒目圆睁,骂孟孝良卖主求荣,怒斥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有人却暗自点头,以为眼下求和确是上策。
狄震将手一摆,底下众人便一齐噤声,像是篮子里的鹌鹑,让人一下扼住了脖子。十二月的天气里,孟孝良额头淌汗,心里打鼓,不得不瞧向主位上的狄罕,巴望着他说上两句话,替自己解围。
狄罕虽尽力坐直,可神情委顿也是一目了然,咳嗽两声之后,果真道:“同雍人讲和,也是我的意思。”
狄震转过身去,沉默地瞧了他一阵,忽然高声道:“父汗老矣!”
“雍人兵临城下,岂是真心议和?无非是拖延些时日,想等攻城器械运来而已。即便他们真有议和之意,将刀架在你脖子上,还能说出什么好话?父汗驰骋草原数十年,须发已白,难道临了竟要做人鹰犬,予求予取,为人牵马坠蹬不成?”
狄罕大咳起来。
葛逻禄人说话本就没有太多顾忌,狄震更是不需要谨言慎行,可孟孝良听来,只觉他最后那“临了”二字颇为刺耳,心中恐惧的浓云又漫上一层。他隐隐感觉,即便是狄罕也保不住自己了。可他力主议和,难道当真做错了么?
狄罕一声声地咳着,好像要把肺子咳碎了喷出来,哗啦啦的,如同敲着镲钹。狄震瞧了一阵,走上前去,站在狄罕座位旁边,弯腰在他背上拍拍,待狄罕止住了咳,他温声道:“父汗病得这般厉害,还是回去善加休养为是,这些小事就不劳父汗烦心了。”
狄罕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原本蜡黄的脸上猛然泛出红色,想说什么,动了动嘴,终于没有说话。狄震直起身来,一扬手,便有两人走上前来,一左一右扶起狄罕,将他带去后面。
孟孝良心如擂鼓,暗暗道:到我了!
狄震转过身来,却没看他,视线在众人之中扫过一圈,“都有谁主张议和,站出来让我瞧瞧。”
他这般发问,哪里有人敢动上一下,纷纷避之不及地低下了头,不敢同他视线相交。
“都不说话,那便退下吧。”狄震淡淡道:“守住金城,还要有赖诸位。”
众人如蒙大赦,忙向门外走去,孟孝良不敢同众人一起离开,仍站在原地,暗暗盼着这份识趣能稍平狄震怒火。
待屋中只剩他二人,狄震瞧他一眼,转身便走。孟孝良心知狄震走出屋子的那一刻,就是自己毙命之时,忙叫住了他,“太子留步!”
狄震当真顿住脚步,却不转身,只微微侧头,冷冷斜觑着他。
孟孝良咽了口唾沫,又咽了口,这才颤颤巍巍地发出声来,“太子容禀!臣私草和书,未及上报太子,实在罪该万死!只是杀臣之前,还望太子听臣一言。”
狄震不语,孟孝良知道这是默认之意,于是又道:“大汗与臣同雍人议和,并非真心要同雍人订盟修好,只恐太子不能答应,这才一时瞒了下来。”
他擦一擦汗,“这一纸和约,只是为了争取些时间而已。如今雍人逼迫甚急,若不好言稳住他们,恐怕雍人转头便要开始攻城。这求和之书送出,虽然丢些脸面,却能麻痹他们,稍缓其兵锋。”
狄震冷哼一声,“缓其兵锋,又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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