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一杯皇叔一杯,绝不疏漏。口口声声叫着陛下的赵靖珩却只是看着,似乎不觉得天子侍酒有何不妥。
一杯、两杯……五杯,六杯。赵怀熠始终垂眸不看他,面色难测,心里一笔一笔添上,记着数。
赵靖珩头脑昏沉,身体却强悍得没有一丝摇晃,手中空酒杯稳稳放在桌上,发出一声微响。他倚着椅背,单手撑额头,只想闭眼缓一缓,眼睑一阖,没了动静。
六杯倒还是那个六杯倒。年轻的帝王抬眸看去,眼底藏着一抹转瞬即逝的笑意。
他凝视眼前被前朝后宫都视为洪水猛兽的淳王殿下,思绪却被严严实实藏匿起来,细瓷酒杯捻在拇指与食指间,转动两下,端至唇边,细细品味。
一点儿也不烈。
酒液尽数没入喉间,赵靖珩仍然保持着那个姿势。
“五叔,五叔?”赵怀熠小心翼翼轻唤,赵靖珩双目紧闭,呼吸平稳绵长,毋庸置疑他已完全醉倒。
他的轻唤没能让赵靖珩醒来,本该放下心,却又骤然紧张起来。
赵怀熠不自觉控制呼吸,目光定在那张陷入熟睡的面容上,眸光在灯火下幽微明灭。
片刻后,他抬手伸向一旁暗格,从中取出一把匕首。
拇指微微用力,刀刃出鞘,锋利的刃倒映灯火,寒光折射映入漆黑的瞳仁。
赵怀熠决心已定,起身走向熟睡中的人。
第85章 叔侄
不知过了多久,赵靖珩睁眼,晕眩的不适感令他很快又皱着眉闭了起来。
殿内灯火通明,工部制造的琉璃灯将四周映如白昼,方才那一眼扫过顶端藻井,彩绘承尘穷工极态,顶心明镜之下垂着一盏灯,如日当头。
他多少能察觉,自己并未沉睡多久,只是不知为何从桌边睡到了榻上。
融入身体的酒液使他头脑昏沉,多年未饮酒,都忘了自己酒量竟然如此不堪,只喝了几杯便醉得不省人事。回想多年来少有的几次醉酒经历,从未有人说过他醉后失态,应当不至于御前失仪……
赵靖珩再次睁眼,撑着身体坐了起来,掌心之下是绸缎铺就的软榻,身上披着绣了龙纹的衣物滑落,他动作停顿,看向坐在一旁面露关切的赵怀熠。
赵怀熠情真意切:“皇叔酒量不好,完全不必勉强,朕只想犒劳皇叔,绝无逼迫之意。皇叔可是还头晕?要不要喝一碗醒酒汤,朕已经张全忠去准备了。”
他的殷切令赵靖珩心中有些许异样,却被酒扰乱心神,揉了揉眉心:“不用,喝的酒还没一碗醒酒汤多,像什么话。”站起身,他又恢复成不近人情的模样,“酒已经喝过了,臣告退。”
像是知晓已经到了极限,赵怀熠不再挽留,顺从地放他离开。
越发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赵靖珩仔细看着赵怀熠,视线迫人。赵怀熠面不改色,又道:“是朕疏忽,现在出宫太晚了,皇叔就歇在宫里吧。”
如他所料,赵靖珩立刻收回视线,向门外走去。
伸出的指尖刚碰触到门,赵靖珩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抬手摸向唇边。
指尖碰触到的是与平日完全不同的触感,毫无阻碍地摸到柔软的皮肉,鲜少直接碰到的肌肤立时激起后颈寒毛。赵靖珩睁圆了双眼,摸索着再次确认,当场震怒。
他精心蓄起的胡子,不知何时被人剃了个精光!
“赵怀熠!”赵靖珩转身,衣袍在身后划过一道弧,目光沉沉,满是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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