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外城之中,屋舍大多被拆除殆尽,屋瓦砖块作了砲石,木梁竹栋作了柴火。三千胜捷军与一千乡兵都只剩了不足半数,且大多伤残。内城之中,草木枯朽,连树皮草根都已被食尽。路边已有冻死之骨,室内已有枯瘦之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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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将坠,在城楼的破瓦间留下一片惨红且碎裂的余光。
王旭未着头盔,发髻在风中缭乱,手中扶着一柄斩马刀,以刀柄勉力支撑着虚脱的身体,像夕阳下一棵倾斜的大树,悲怆地屹立在城头。
自从得知黎帅使率军回京之后,他日日在城头守望,不仅再没有望见大煊援军。今日反而望见了自东面山谷而来、身着鸦黑的一支枭军,像一条黑色巨蟒,蜿蜒在太行山间。
——竟是枭国的援军,想来是见默罕久攻魁原不下,要来助一臂之力。或许不出数日,他们便会发起对魁原的总攻。
——而缺粮少兵的魁原,却再也经不起沉重的一击了。
王旭徐徐叹出一气,凹陷的眼窝密布血丝,枯瘦的脸颊露出哀伤之色。
身后传来仓促的脚步声,一个头盔歪斜的亲卫兵踉跄着跑来,哑声唤道:“将军,仍是没有回信。往来的信鸽应是又被枭军截住了,没能飞出去。”
王旭叹道:“信使呢?”
亲卫泣声道:“枭军近日用木栅栏围住了整座魁原城,信使下城后,没能潜出百米,便被他们乱箭射了回来。”
王旭叹出一声,回过身来,亲手将亲卫的头盔扶正,在他背上安抚地拍了一掌:“莫哭了,只是断了信,又不是断了命。把脸擦干净,将我的马牵来。”
第68章 长夜将明
王旭本想驭马,但马儿断粮也有数日,枯瘦虚弱。王旭舍不得骑它,便撑刀而行,拒了亲卫跟随,孤身从城墙走去北门。
他一边缓步走着,一边望向城内苍凉萧条。他又回头看城外罗布的枭寨,都渐渐与黑暗夜色连成一片。
他眼中也蓄了泪色,却没有擦拭,不想被路过的守军们看见,伤了奄奄一息的士气。
他并不怕死。沙场谁无死,征战几人回。可他心有悲戚,心有愤恨,为这长达一年的坚守,为成千上万人前仆后继的血泪。
——这样抵死的坚持,难道终究只能付诸流水,难道全是徒劳么?难道终究只能城破人亡,终究逃不过被屠杀殆尽的命运么?
——多么不甘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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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沉,寒风萧瑟。北城门的城楼之上,王旭的父亲、河东副都总管王麒,正扶剑而立,沉默不语地望着城下一片漆黑的夜色。
他身旁摆了一张简陋的木椅,坐着魁原城的知府章孝。章知府扶栏勉力地坐着,也跟王总管一起望着黑暗的虚空。
二人身后传来脚步声。王旭拾级而上,走到离他们三四步时,将凌乱的发髻理顺,又仔细擦抹一把脸上的尘灰,这才作礼唤道:“府台,总管。”
他父亲回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
不怪王旭这般整理仪容,因为哪怕是如此萧条之时,他的父亲依旧甲胄齐整,容颜肃穆,背影挺直如松,不见丝毫松懈。哪怕已经熬得满鬓枯白、面目沧桑,这位老将的眼中依然有着沉稳灼亮的光芒。
而章知府已经瘦得枯骨嶙峋,单薄的紫袍在寒风中弱柳一般摇摆。但他居然也没被大风刮跑,只是虚弱地抬了抬手,示意王旭近前说话。
王旭上前报道:“这几日仍是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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