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能看得出他在想什么似得,低声道:“你可是觉得,我如此与一个女子斤斤计较,肚量太过狭小?”
青岩一怔,道:“怎会,那日小的与殿下所说,便是真心所想,殿下仁慈,她们待殿下却未必仁慈,再说我们原也没想要宸妃娘娘怎样……”
说到此处,想起方才宸妃的样子,又不由得顿住了。
闻楚倒好像微觉苦恼似的,轻轻蹙了蹙眉道:“我原只是想着随便说两句激她一下,也就罢了,不想却如此经不得激,方才险些真叫她打着了。”
……这具身体毕竟年幼,也没有习武底子,连一个怀孕女子发难,他竟都差点没能躲过,如此羸弱,实在不能这般长久下去了。
青岩却不知他在想什么,只是想起闻楚脸上那个小小的伤口,忧心忡忡道:“今日什么都好,只可惜白白叫殿下受了这一下无妄之灾,回去我便和御药房那边找药来涂,外敷内服,殿下年纪还小,往后还要婚配娶妻,倘若真因此破了相,却是小的天大的过失了。”
闻楚道:“掌事言重了,一点皮外伤罢了,大丈夫何患无妻,况且我……”
他说到此处,看着青岩朗然一笑,却又忽然不继续说下去了。
*
往后几日,闻楚仍是风雨不动的日日下了学,便领着青岩和一众侍仆到钟辰宫去给宸妃请安,只是果然宸妃再也不肯见闻楚一面,每每闻楚去了,便不是推脱害喜难过,就是推脱身子这里病了那里痛了。
闻楚也不叫人再多通传,只带着青岩,矗立在钟辰宫宫门前,一等就是大半个时辰,冬日天昏的早,等到天黑宸妃仍不叫他进去,他也便带着青岩回前徽殿了。
这样下去没几日,便落进了不少人眼里,宫里消息灵通,想必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也差不多都知道了。
青岩算着日子,翻着太学堂里皇子们日日学一首的那本诗集,发觉今日恰好到了,也正好还有两日,太学堂就休学放假,正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便在这日进学前,悄悄把从小厨房摸来的小半块洋葱塞给了闻楚,闻楚见了却一怔,问:“掌事这是做什么?”
青岩一哽,道:“我怕殿下到时候哭不出来,万一在这里功亏一篑,可就不好了,把这东西碾成汁涂一些在笔杆上,到时候若是费劲,殿下便凑到鼻边闻一闻,就不怕耽误事了。”
闻楚让他弄得无语凝噎片刻,一时哭也不是笑也不是:“这却不必了,我费不着这个。”
青岩半信半疑:“果真?殿下这个时候,便不要逞能了。”
闻楚却不似玩笑,道:“不过是哭罢了,人活在世上心里哪能没点苦事,有什么哭不出来的?”
说罢径自朝前行去了。
青岩看着他的背影,却想起来闻楚的身世——
他险些都要忘了,闻楚当年是亲眼看着母亲燕嫔病死在回京路上的,那时他是什么感受呢,眼瞧着父亲一朝鱼跃龙门,君临天下,燕嫔只要再多撑一口气,到了京城,等着她的便是宫里的无尽荣华富贵,可这个女人偏偏扔下了儿子一命呜呼,独留下闻楚一个小小的孩童在这深宫中艰难求存。
闻楚说的不错。
人活在这世上,哪个心里没点苦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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