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开始就十分不幸, 含着恨和怨活到十八岁,从没开心过, 他想报仇,但没人教过他该如何报仇,他想挣脱自己的姓氏离开污垢, 但没人教过他如何和旁人正常相处, 犹如找不到出路的熊孩子, 意气用事,自以为然,然后一头栽进了不可触碰的禁忌中。
他好像说得对,他确实没错。
他又好像没说对,他应该有错。
总而言之,沈之屿没有义务因为他的悲惨而原谅他。
李寅必须得为自己的行为付出相应的代价。
沈之屿收回刺刀,直起身,这时,他发现自己刚换的衣袍又被弄脏了丞相大人平日里的衣裳以淡色为主,勾以简单精致的刺绣,血红在他身上呈出一种不同于以往清淡高雅的气质。
第一眼看着很惊艳,再一看,则有种丝丝缕缕的腐坏。
沈之屿皱了皱眉,丢掉了手中刺刀,转身往回走。
“收拾掉。”
“是!”
鬼戎兵们行动迅速,仅一炷香的时间便清理掉李寅一切存在过的痕迹,后半夜,天上下起了雪,有一片雪花落去沈之屿的肩头,还没来得及化掉,就先红了。
赶车的鬼戎兵询问道:“大人,回议政殿吗?”
车帘放下的瞬间,沈之屿骤然脱力,几乎是了跌去椅子上,他摁住自己衣袖底下正在微微发抖的手,良久,才答:“不。”
“去内阁。”
内阁近来事多,三更半夜也灯火通明,此时,江岭正叼着一支笔,对一堆大臣上的闲事折子抱怨:“搞什么,连今天吃了好吃的芒果听了好听的曲儿都要写上来,明天是不是要报府里种了几棵树啊?”
“有这种折子是好事。”牛以庸道,“说明没有灾祸战事,百姓们安居乐业,你落个知道了便是。”
“下官今天写了快一百个知道了。”
江岭嘀咕,但还是拿下毛笔,重新沾上墨。
唰唰唰地翻书声此起彼伏。
夜深人静里,一阵敲门声传忽然来,埋头苦干的阁臣们被吓了一跳,伺候在一旁的宫娥微微躬身,前去开门。
沈之屿只匆匆换了身衣服洗了手,没有沐浴,环绕在他周身的血腥味较浓,刚一走进殿,人精儿似的阁臣们就感觉到了,腹诽难怪今夜阴凉嗖嗖的,个个老老实实地跪坐在下方,等候丞相大人先说话。
沈之屿先检查了一下他们的工作,然后道:“楚王李寅死了。”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倒霉鬼。
沈之屿把他们的反应瞧在眼里:“他死前说我们和他还有共同的敌人,诸位怎么看?”
此话一出,殿下顿时议论纷纷起来,随后,牛以庸代表阁臣们出列,拱手道:“回大人,楚王李寅丧心病狂,不惜一切代价利用陛下消灭南方众王,视前朝李氏为心头大患,下官以为,他口中所说敌人,十有八九许是前朝李氏,不过这里面有一点比较蹊跷。”
现在哪还有什么前朝李氏?元宵当日李寅代表大楚最后的藩王们在元彻面前跪卸王爵,中原已经干净了。
沈之屿撑着脑袋半掩着眸子,视线盯向案桌上的蜡烛,火光跳动飞舞,好似正在厮杀的千军万马。
狼烟,苍穹,难以跨过的山脉,千年不化的冰川。
元彻此时在干什么?他和南藩们碰上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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